梦远书城 > 陀思妥耶夫斯基 > 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 | 上页 下页 |
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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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说,叫你说!不许你在客人面前说我爱吃醋,不许,不许,就是不许!” 她甚至满脸涨得通红,虽然在笑着说话。但是马斯洛博耶夫却着着实实地挨了一顿(克刂)。 “任何见不得人的事他都说!”她对我正儿八经地加了一句。 “看见了吧,万尼亚,我过的就是这日子!有鉴于此,那就非喝伏特加不可了!”马斯洛博耶夫断然道,一面整理头发,一面几乎是一个箭步,直奔酒瓶而去。但是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却抢先一步:她快步走到桌旁,亲自倒了一杯,递给了他,甚至还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脸蛋。马斯洛博耶夫自豪地向我挤了挤眼,吧哒了一下舌头,洋洋得意地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关于水果糖的事,实在匪夷所思,”他开口道,挨着我在沙发上坐下。“这糖我还是前天买的,喝得醉醺醺,在一家蔬菜店--也不知道买它干什么用。话又说回来,为了支援祖国的工商业也说不定--到底怎样,我也说不清;只记得当时我喝醉了,走在大街上,在烂泥里摔了个跟头,我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发悲声,哭自己是个窝囊废,什么能耐也没有。不用说,我早把水果糖的事忘了,所以这糖就一直留在我口袋里,直到昨天,我在你那长沙发上坐下,才一屁股坐到这几块糖上。关于跳舞,也是同样的情况,因为宿酒未醒:昨天,我醉得够呛,我一醉就对命运感到心满意足,有时就会不由得跳起舞来。这就是全部情况,除此以外,这孤儿激起了我的一片恻隐之心;再说,她根本不愿意跟我说话,好像在生气。因此我就跳舞,逗她开心,还请她吃水果糖。” “该不是收买她吧,想从她嘴里套出点情况,你老实交代吧:你明知道我不在家,却故意去找我,就为了能跟她面对面地单独谈谈,套出点什么东西来,是不是这样呢?我很清楚,你跟她坐了一个半钟头,还要她相信你认识她死去的妈,还向她打听了一些什么事。” 马斯洛博耶夫眯上眼睛,狡猾地微微一笑。 “这想法倒不坏,”他说,“不,万尼亚,非也。也就是说,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问个清楚呢;但是这非也。听我说,老同学,现在,我虽然颇有醉意,但是要知道,菲利普永远不会怀着恶意欺骗你,我是说,怀着恶意。” “嗯,那么不怀恶意呢?” “对……即使不怀恶意。但是让这见鬼去吧,咱们一醉方休,言归正传,这事嘛,不足挂齿,”他干了一杯,继续道,“这布勒诺娃没有任何权利收养这女孩;我都打听清楚了。其中没有任何收养关系以及其他等等。女孩子的母亲欠了她点钱,她就把这女孩据为己有了。布勃诺娃虽然是个骗子,虽然是个坏蛋,但是跟所有的姐们一样,是个蠢货。死者有本好护照;因此,一切都清清白白。叶莲娜可以住你那儿,虽然最好是有个积德行善的好人家能够正式收养她。但作为权宜之计,让她先住你那里也行。这没什么,我会替你把一切办妥的:布勒诺娃连手指头都不敢动她一下。至于那个已死的母亲,我几乎一无所知。她大概是什么人的遗孀,娘家姓萨尔茨曼。” “对,内莉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好了,该谈的都谈完了,现在呢,万尼亚,”他略带庄重地开口道,“我对你有个小小的请求。你必须照办,请你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你在忙什么,你东跑西颠地上哪,整无价待哪?我虽然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和知道了一些,但是我必须知道得更详细,而面要详细得多。” 他那种俨乎其然的模样使我很惊讶,甚至使我很不安。 “这是怎么回事?你要知道这个干吗?你那么俨乎其然地问……” “是这么回事,万尼亚,闲话少说:我想帮你点忙。你瞧,老同学,我要是跟你耍滑头,即使不摆出伊乎其然的样子来,也能从你嘴里套出话来。可你却疑心我在跟你耍滑头:方才你提水果糖什么的;我心里有数。但是既然我煞有介事地跟你说话,那就表示我打听这事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你。因此你不必疑神疑鬼,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一说一……” “帮我什么忙?我说马斯洛博耶夫,你干吗不肯告诉我一点关于公爵的情况呢?我需要这样。这才是帮我的忙。” “公爵的情况!嗯……好吧,干脆告诉你吧:我就是因为公爵才来向你打听的。” “怎么?” “是这么回事:老伙计,我注意到了,不知怎么他掺合到你这件事情里去了;再说,他还向我问起你的情况。至于他怎么会知道咱俩认识--你就不用管了。不过最要紧的是:你对这公爵可要提防着点。这是一个出卖耶稣的犹大①,甚至比扰大还坏。因此,当我看到他插手你的事,就不由得替你捏了把冷汗。话又说回来,我对你的事一无所知,所以才请你告诉我,这样我才能作出判断……我今天让你上我这儿来甚至也是为了这事。这才是我要说的那件要事;跟你说白了吧。” “起码你也得跟我说说,比方说,我为什么要提防公爵呢?” “好吧,一不做二不休;一般说,老伙计,我是受人之托替人家办事的。但是你想想:人家所以信得过我,就因为我不会出去乱说。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告诉你呢?因此,如果我只能笼而统之地说说,说得太笼统了,请勿见怪,因为我只是为了说明:他是一个非常卑鄙的小人。好,休先开始,先说你自己。” ①见《新约·福音书》:犹大原为耶稣的十二门徒之一,曾为三十枚银币把耶稣出卖给祭司长。 我想,我的事简直没什么可向马斯洛博耶夫隐瞒的。娜塔莎的事并不是秘密;再说我还指望马斯洛博耶夫能对她有所帮助。不用说,我说给他听的时候,对有些事还是尽可能避而不谈。有关公爵的一切,马斯洛博耶夫听得特别用心;在许多地方他还让我先停停,许多事他都不厌其详地问了又问,因此我说得相当详细。我讲了足有半小时。 “嗯!这妞的脑子很聪明,”马斯洛博耶夫认定道,“即使她也许还没完全识破公爵的为人,但是她一开始就懂得她在同什么人打交道,并断绝了同他的一切瓜葛,能做到这点就很好了。娜塔利娅·尼古拉耶芙娜还真行!为她健康干杯!(他一饮而尽。)为了不受骗上当,光有聪明是不够的,还需要有颗心,这心没有骗她。不用说,她是输定了:公爵一定会坚持己见,于是阿廖沙就会抛弃她。只可惜一样,只可惜伊赫梅涅夫白给了这小人一万卢布!他那案子是谁经手的,是谁张罗的?大概是他自己!唉!这些头脑发热、思想高尚的人统统是这样!这种人真窝囊!对付公爵这种人,这样做是不行的。要是我呀,我就会给伊赫梅涅夫找一位手眼通天的律师--唉!”他说罢懊恼地一拍桌子。 “好了,现在公爵到底怎么样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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