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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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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章】 戈拉的涤罪礼的筹备工作正在恒河边的那座花园里加快进行。阿比纳什对选定这个地点感到相当遗憾,因为它离加尔各答市中心太远,不能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他知道戈拉本身并不需要涤罪——需要的是他的祖国,是祖国的人民,他们需要用它来改变风气。所以他认为有必要在人民当中举行这个仪式。 可是戈拉不同意,因为他要点起一大堆祭火和吟诵《吠陀经》,在加尔各答这样一个热闹城市的中心区这样做是不妥当的,不如在静修林里合适。在幽静的恒河岸边,在祭火的光辉照耀下,伴着《吠陀经》的吟诵声,经过沐浴净化,戈拉将向古代的印度、全世界的导师祈求,由她指引进入新生活。戈拉并没有考虑要利用它来“改变社会风气”。 阿比纳什没有别的办法满足他那大肆宣传的欲望,只好求助于报纸。他没有告诉戈拉,便对所有报纸发布了即将举行涤罪礼的消息。不仅如此,他还写了几篇很长的评论,让大家知道像戈拉这样生气勃勃、纯洁无瑕的婆罗门,是不可能被任何罪孽玷污的,可是他把今天堕落了的印度一切过失都担在自己肩上,代表整个国家修苦行。他写道:“我们的祖国因本身的罪过受到外族的奴役,戈尔默罕先生在他的生活里也尝到了牢狱之灾。因此,孟加拉国的弟兄们,千千万万不幸的印度儿女们,你们也应该像他那样,承担祖国的忧伤,准备好为祖国的罪孽去涤罪。”等等等等。 戈拉读到这些妙论的时候,简直气得要死。不过你拿阿比纳什有什么办法呢!即使挨了戈拉的骂,他也无动于衷——事实上,他还挺得意呢。他认为他的师父漫步在一片超然物外的思想境界中,对尘世的俗事一窍不通。用七弦琴的仙乐迷住毗湿奴,使他创造了神圣的恒河的是天上的那罗陀,可是让恒河流过人间的却是尘世的跋吉罗陀王 〔注:神话中修苦行,使恒河由天上流到地上。〕。这种事天上的神仙是办不了的。这两种工作很不一样。所以当戈拉因为阿比纳什胡闹而发火的时候,阿比纳什只是一笑置之,他对戈拉的敬意反而更增加了。他对自己说:“我们的师父长得像湿婆,因此他的思想也和波罗那特 〔注:湿婆的另一称号。〕一样。他什么都不懂,没有常识,遇到芝麻绿豆大的事也要发脾气,不过片刻之间就能平静下来。” 由于阿比纳什努力的结果,戈拉要举行苦行仪式这件事到处都轰动了。到戈拉家去拜望他或被介绍给他的人简直数不胜数。每天从全国各地寄来的信件多得看不完,最后只好不看了。照戈拉看来,大家对他举行涤罪礼的种种议论,破坏了仪式的庄严——使它仅仅成为一个盛大的宗教仪式。这正是那个时代的一个通病。 克里什纳达雅尔近来根本就不看报纸,但有关这一切活动的消息甚至传到了他隐居的地方。他身边的那帮人都非常得意地吹捧说,希望他们尊敬的朋友——这位杰出的儿子,有一天会取得和他圣洁的父亲同样的成就。他已经在步父亲的后尘了,他们兴致勃勃地报导有关即将举行仪式的消息,告诉克里什纳达雅尔这个仪式将会多么盛大隆重。 克里什纳达雅尔究竟有多久没有到戈拉的屋子去,这就很难说清楚了。可是今天,他脱下绸袍,穿上平常的衣服竟然走了进去。不过戈拉没有在里边,仆人告诉他戈拉在家庙里。 “老天爷!他到家庙去干什么?”克里什纳达雅尔大声说。 仆人告诉他,戈拉在拜神,他听了更加紧张了,于是径直走到家庙门前。他看见戈拉真的在拜神,便在外边喊了一声:“戈拉!” 戈拉看见父亲,吃惊地站了起来。 克里什纳达雅尔一直是在他自己的屋里礼拜自己的守护神的。他的家人是毗湿奴派,但他已经变成沙克帝派,早就不和家里人一起拜神了。现在他对戈拉喊道:“出来,戈拉,从庙里出来!” “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戈拉出来之后,克里什纳达雅尔生气地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 “拜神的事有婆罗门去做,”克里什纳达雅尔看见戈拉不响,便抱怨说,“他们每天都在做所有要做的仪式——他们替全家拜神,你有什么必要做这事呢?” “这没有什么不对吧?”戈拉问道。 “不对?哼!”克里什纳达雅尔大声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当然不对!没有权利做这些事情的人在里边捣什么乱?这是罪过,我告诉你!不只是你一个人的罪过,而且是全家的罪过!” “要是您从一个人的内心是否虔诚的角度来看,那么就很少人有这个权利了。”戈拉回答,“不过您的意思是说我们的祭司罗姆哈里有权去做,而我反倒没有吗?” 克里什纳达雅尔突然发觉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听我说,拜神是罗姆哈里这个种姓的人的职业。神并不认为他以拜神为职业是有罪的。如果你一旦在这方面开始挑剔,他们就会失业,社会的工作就不能继续下去了。可是你做这种事却没有什么道理,你有什么必要走进这间屋子呢?” 像克里什纳达雅尔这样的人说一个像戈拉这么严谨的婆罗门不该走进祈祷室,这话听来也没有过分不合道理的地方,所以戈拉没有说什么就接受了。克里什纳达雅尔接着说:“戈拉,我还听到另一件事:你们已经把所有的梵学家都请来参加你的涤罪礼了,这是真的吗?” “真的。”戈拉承认说。 “只要我活着,我绝不答应!”克里什纳达雅尔激动地嚷道。 “为什么?”戈拉问道,整个人都警惕起来了。 “为什么?亏你问得出口!”克里什纳达雅尔喊道,“前些日子我不是跟你说过,你不能行涤罪礼吗?” “不错,您说过这话,”戈拉同意地说,“不过您并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告诉你,”克里什纳达雅尔回答,“我们是你的长辈和老师,必须受到尊敬,有一条不成文的法律,那就是,得不到我们的同意,你不能参加任何宗教仪式。我想你知道,你不能不先拜祖先吧?” “唔,我为什么不能拜祖先呢?”戈拉惊愕地问。 “绝对不能!”克里什纳达雅尔生气地喊道,“我不允许你做这些事。” “请您听我说,”戈拉感到很不痛快,抗议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涤罪是为了洁身。您何必和我作无益的争论,显得那么焦急呢?” “你听着,戈拉,”克里什纳达雅尔说,“不要到处和人争论。这不是一件可以争论的事。有许多事你还不能理解。我再和你说一遍——你以为已经进入印度教的大门,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这不是你力所能及的,因为你血管里每一滴血,你从头到脚的整个身体,都和印度教不相容。你不能突然变成一个印度教徒;不管你多么希望,你都无能为力。要当印度教徒得从一个人的出身开始。” “我不懂什么是一个人的出身,”戈拉红着脸说,“不过,连您的血统赋予我的权利,我都不能要求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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