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莎士比亚 > 鲁克丽丝受辱记 | 上页 下页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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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情欲愈益昂扬,怜恤却愈益减弱, 力求打开突破口,进入这迷人的城郭。 这时,塔昆的舌头,像喇叭传达号令, 向他惊惶的对手,奏响了谈判的号声; 她从洁白的衾褥间,露出更白的颔颈, 对这狂暴的侵扰,急于要探问原因; 他用沉默的举止,已向她表明究竟; 但她,热切祈祷着,仍然固请他说明 他打着什么旗号,做出这样的恶行。 于是,塔昆回答:“你娇红嫩白的姿容 (时而使百合苍白失色,满腔羞愤, 时而使玫瑰自惭形秽,满面通红) 一定会为我答辩,会申述我的爱情; 就打着这面旗号,我现在要来攀登 你未经征服的堡垒;责任该由你担承: 全怪你那双媚眼,煽惑了我这双眼睛。 “若是你想斥责我,我已经先发制人: 是你诱人的美貌,陷你于今宵的困境; 我定要从你身上,畅享人世的欢情, 我定要竭尽全力,让这桩美事成功; 对我的这番意愿,你只有屈意顺从; 纵令理性与良知,能将这意愿葬送, 你光彩照人的秀色,又使它重获新生。 “我看出我这种行径会带来什么烦忧; 我知道鲜艳的玫瑰有怎样的尖刺扎手; 我明白芳甜的蜂蜜由蜇人的毒针防守—— 深思熟虑的心胸,早已把这些想透。 但‘意愿’是个聋子,听不进益友的良谋; 他生就一只独眼,专门向美色凝眸, 迷恋于他的所见,置国法天职于脑后。 “我内心也曾揣想:这种丧德的行径 会惹出什么祸害,什么羞辱和不幸; 但没有任何力量,能控制奔突的激情, 能遏止炎炎情焰的心急火燎的行动。 我明知随之而来的,是痛悔,是涕泪淋淋, 是诟责、轻侮、鄙弃,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但我仍奋力以赴,去承接我的恶名。” 塔昆说完了这些,将宝剑高高摇晃, 有如凶猛的猎鹰,在长空盘绕回翔, 它那双翅的黑影,叫鸟雀魂飞胆丧, 钩曲的利喙威吓着:动一动就会死亡; 就在这咄咄逼人的,雪亮的剑锋下方, 偃卧着鲁克丽丝,战战兢兢,听他讲, 好像慑伏的鸟雀,听着猎鹰的铃铛。 “鲁克丽丝呵,”他说,“今宵我定要占有你, 你若是坚拒不从,我就要凭恃暴力, 要在你床上摧残你,送你一命归西, 然后再杀掉你家的某一个下贱的奴隶, 毁灭你生命的同时,也毁灭你的声誉: 我特意将他安放在你那僵硬的双臂里, 赌咒说看见你拥抱他,我这才将他击毙。 “你的健在的丈夫,将在你丧生以后, 为睽睽万目所轻藐,受嚣嚣众口的辱诟; 你的亲人和姻眷,因无脸见人而低头, 你的儿孙被抹上‘无姓野种’的污垢; 而你——他们这一切耻辱的罪魁祸首, 你的淫邪的丑事,会给人编成顺口溜, 在今后悠悠岁月里,让顽童传唱不休。 “你若能降心相从,我与你暗中交友: 无人知晓的过失,等于未实施的念头; 若是寥寥的折损,能换来累累的丰收, 就仍会得到认可,说这是可取的权谋。 含毒的单味药草,与其他药草相糅, 合成纯正的药剂,给病人服用的时候, 原有的致命毒素,实际就化为乌有。 “那么,为了你丈夫,为了你子孙后裔, 答应我的恳求吧,切莫让他们承继 千方百计也不能替他们洗雪的羞耻, 千年万载也不会被人们淡忘的污迹—— 比奴隶烙印还刺眼,比天生瘢痕还晦气: 因为在呱呱堕地时,就赫然在目的胎记 只能归咎于造化,不能归咎于自己。” 这时,他抖擞精神,把这番言词结束, 瞪着毒龙一般的致人死命的眼珠;(22) 这时,鲁克丽丝,纯良、虔敬而诚笃, 宛如苍鹰利爪下一只纯白的母鹿, 在无天无法的荒原,正向那鸷鸟哀诉; 那暴戾鸷鸟不知温情公理为何物, 除了腥秽的贪欲,对什么都不信服。 当一团挟雨的乌云,恫吓着大地山川, 一片溟濛的迷雾,遮没了耸峙的峰峦, 仿佛从地下生出来,有清风蓦然出现, 把满天黑雾阴云驱赶得东离西散, 也就及时遏止了即将倾泻的雨点; 就这样,她的言语,推延了他的凌犯, 俄尔甫斯一奏琴,愠怒的普路同就闭眼。(23) 22.“毒龙”(cockatrice),传说中的一种妖蛇,人被它看上一眼就会死去。 23.据希腊神话,普路同(即哈得斯)是冥国之王。俄尔甫斯是诗人和音乐家,能以琴声驯服猛兽,感动木石。他新婚的妻子被毒蛇咬死,他追至冥国,以琴声感功了冥王普路同及其僚属,他们允许他带领妻子回转人间,但在越过冥国边界之前不准他回头看她。他在途中终于情不自禁地回顾,于是她又被捉回冥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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