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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第五场 林中的另一部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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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维斯及菲苾上。 西尔维斯:亲爱的菲苾,不要讥笑我;请不要,菲苾!您可以说您不爱我,但不要说得那样狠。习惯于杀人的硬心肠的刽子手,在把斧头向低俯的颈项上劈下的时候也要先说一声对不起;难道您会比这种靠着流血为生的人心肠更硬吗? 罗瑟琳、西莉娅及柯林自后上。 菲苾:我不愿做你的刽子手,我逃避你,因为我不愿伤害你。你对我说我的眼睛会杀人;这种话当然说得很好听,很动人;眼睛本来是最柔弱的东西,一见了些微尘就会胆小得关起门来,居然也会给人叫作暴君、屠夫和凶手!现在我使劲地抡起白眼瞧着你;假如我的眼睛能够伤人,那么让它们把你杀死了吧:现在你可以假装晕过去了啊;嘿,现在你可以倒下去了呀;假如你并不倒下去,哼!羞啊,羞啊,你可别再胡说,说我的眼睛是凶手了。现在你且把我的眼睛加在你身上的伤痕拿出来看。单单用一枚针儿划了一下,也会有一点疤痕;握着一根灯心草,你的手掌上也会有一刻儿留着痕迹;可是我的眼光现在向你投射,却不曾伤了你:我相信眼睛里是决没有可以伤人的力量的。 西尔维斯:啊,亲爱的菲苾,要是有一天——也许那一天就近在眼前——您在谁个清秀的脸庞上看出了爱情的力量,那时您就会感觉到爱情的利箭所加在您心上的无形的创伤了。 菲苾:可是在那一天没有到来之前,你不要走近我吧。如其有那一天,那么你可以用你的讥笑来凌虐我,却不用可怜我;因为不到那时候,我总不会可怜你的。 罗瑟琳:(上前)为什么呢,请问?谁是你的母亲,生下了你来,把这个不幸的人这般侮辱,如此欺凌?你生得不漂亮——老实说,我看你还是晚上不用点蜡烛就钻到被窝里去的好——难道就该这样骄傲而无情吗?——怎么,这是什么意思?你望着我做什么?我瞧你不过是一件天生的粗货罢了。他妈的!我想她要打算迷住我哩。不,老实说,骄傲的姑娘,你别做梦吧!凭着你的黑水一样的眉毛,你的乌丝一样的头发,你的黑玻璃球一样的眼睛,或是你的乳脂一样的脸庞,可不能叫我为你倾倒呀。——你这蠢牧人儿,干吗你要追随着她,像是挟着雾雨而俱来的南风?你是比她漂亮一千倍的男人;都是因为有了你们这种傻瓜,世上才有那许多难看的孩子。叫她得意的是你的恭维,不是她的镜子;听了你的话,她便觉得她自己比她本来的容貌美得多了。——可是,姑娘,你自己得放明白些;跪下来,斋戒谢天,赐给你这么好的一个爱人。我得向你耳边讲句体己的话,有买主的时候赶快卖去了吧;你不是到处都有销路的。求求这位大哥恕了你;爱他;接受他的好意。生得丑再要瞧人不起,那才是其丑无比了。——好,牧人,你拿了她去。再见吧。 菲苾:可爱的青年,请您把我骂一整年吧。我宁愿听您的骂,不要听这人的恭维。 罗瑟林:他爱上了她的丑样子,她爱上了我的怒气。倘使真有这种事,那么她一扮起了怒容来答复你,我便会把刻薄的话儿去治她。——你为什么这样瞧着我? 菲苾:我对您没有怀着恶意呀。 罗瑟林:请你不要爱我吧,我这人是比醉后发的誓更靠不住的;而且我又不喜欢你。要是你要知道我家在何处,请到这儿附近的那簇橄榄树的地方来寻访好了。——我们去吧,妹妹。——牧人,着力追求她。——来,妹妹。——牧女,待他好一点儿,别那么骄傲;整个世界上生眼睛的人,都不会像他那样把你当作天仙的。——来,瞧我们的羊群去。(罗瑟琳、西莉娅、柯林同下。) 菲苾:过去的诗人,现在我明白了你的话果然是真:“谁个情人不是一见就钟情?”⒀ ⒀ 过去的诗人指马洛(Christopher Marlowe,1564—1593),莎士比亚同时代的戏剧家、诗人;“谁个情人不是一见就钟情?”一句系马洛所作叙事诗《希罗与里昂德》中之语。 西尔维斯:亲爱的菲苾—— 菲苾:啊!你怎么说,西尔维斯? 西尔维斯:亲爱的菲苾,可怜我吧! 菲苾:唉,我为你伤心呢,温柔的西尔维斯。 西尔维斯:同情之后,必有安慰;要是您见我因为爱情而伤心而同情我,那么只要把您的爱给我,您就可以不用再同情,我也无须再伤心了。 菲苾:你已经得到我的爱了;咱们不是像邻居那么要好着吗? 西尔维斯:我要的是您。 菲苾:啊,那就是贪心了。西尔维斯,从前我讨厌你;可是现在我也不是对你有什么爱情;不过你既然讲爱情讲得那么好,我本来是讨厌跟你在一起的,现在我可以忍受你了。我还有事儿要差遣你呢;可是除了你自己因为供我差遣而感到的欣喜以外,可不用希望我还会用什么来答谢你。 西尔维斯:我的爱情是这样圣洁而完整,我又是这样不蒙眷顾,因此只要能够拾些人家收获过后留下来的残穗,我也以为是一次最丰富的收成了;随时略为给我一个不经意的微笑,我就可以靠着它活命。 菲苾:你认识刚才对我讲话的那个少年吗? 西尔维斯:不大熟悉,但我常常遇见他;他已经把本来属于那个老头儿的草屋和地产都买下来了。 菲苾:不要以为我爱他,虽然我问起他。他只是个淘气的孩子;可是倒很会讲话;但是空话我理它作甚?然而说话的人要是能够讨听话的人欢喜,那么空话也是很好的。他是个标致的青年;不算顶标致。当然他是太骄傲了;然而他的骄傲很配他。他长起来倒是一个漂亮的汉子,顶好的地方就是他的脸色;他的舌头刚刚得罪了人,用眼睛一瞟就补偿过来了。他的个儿不很高;然而照他的年纪说起来也就够高。他的腿不过如此;但也还好。他的嘴唇红得很美,比他那张白脸上搀和着的红色更烂熟更浓艳;一个是大红,一个是粉红。西尔维斯,有些女人假如也像我一样向他这么评头品足起来,一定会马上爱上他的;可是我呢,我不爱他,也不恨他;然而我有应该格外恨他的理由。凭什么他要骂我呢?他说我的眼珠黑,我的头发黑;现在我记起来了,他嘲笑着我呢。我不懂怎么我不还骂他;但那没有关系,不声不响并不就是善罢甘休。我要写一封辱骂的信给他,你可以给我带去;你肯不肯,西尔维斯? 西尔维斯:菲苾,那是我再愿意不过的了。 菲苾:我就写去;这件事情盘绕在我的心头,我要简简单单地把他挖苦一下。跟我去,西尔维斯。(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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