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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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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丁像一头摆脱了猎人套索的猎犬,猛然从巴维翁身边跳开,险些把他撞翻在地。他穿过第二间房来到第三间房——克罗伊埃仕女可能住过的卧室。这两间房都看不见一个活人。他呼叫着伊莎贝尔小姐的名字,先是轻轻喊,继而大声叫,再就是拚命喊都没有回答。他搓着手,撕扯着头发,痛心得捶胸顿足。最后他看见这卧室一个阴暗角落里的墙裙上面有条裂缝,从缝里射出一线微弱的灯光。这说明在挂毯后面还有个暗室。昆丁急忙跑去探察。他发现那儿的确有道暗门,但在匆忙中使劲推也推不开。他不顾身体可能受到的损害,用尽全身力气,拼上全身重量来撞门。碰到这种介乎希望和绝望的拼死努力带来的凶猛气势,即使比这坚固得多的堡垒也未尝不能冲破。 拼命冲撞的结果使他一头闯进了一间小祈祷室。原来跪在圣像前痛苦祈祷的妇女,由于逼近的骚动给她带来了新的恐惧,终于昏倒在地板上。他急忙把她扶起来。啊,太幸福了!这正是他要救的少女——伊莎贝尔伯爵小姐。他把她搂在怀里,唤她醒来,求她振作起精神——因为一个既有心灵也有力量来为她抵挡千军万马的男人在保护着她。 “达威特!”她终于神态清醒地说道,“真是你吗?那么还有点希望。我原以为所有活着和死去的朋友都离开了我,任命运摆布我哩。可别再抛弃我了!” “决不会——决不会!”达威特说道,“不管发生什么情况,碰到什么危险,我都和你共命运,直至看到你得到幸福。否则愿上苍剥夺我一切幸福。” “多悲怆动人啊,真的,”后面一个粗声粗气的哮喘般的声音说道,“我看这是个男女恋爱的事。我从心底可怜这柔弱的姑娘,仿佛她就是我自己的女儿特鲁德珍。” “您应当不只是可怜我们,”昆丁转过身来对他说道,“巴维翁阁下,您应当设法保护我们。您可以相信,这位小姐是你们的盟友法王路易特意交给我照顾的。如果你们不帮我保护她不受暴力侵害,你们的列日城就会失去路易王的恩宠。首先您必须使她别落在威廉·德拉马克手上。” “这可困难,”巴维翁说道,“因为这些长矛手都是些搜索和掳掠少女的魔鬼。不过我会尽力而为。我们到那间房里去,让我考虑考虑该怎么办吧。这楼梯很窄,你可以拿着梭镖守住门。我将从窗口向外看,设法把几个列日制革行会的勇敢小伙子纠集拢来。你知道,他们就像他们系的腰刀一样忠实可靠。不过,得请你先给我解开这些铁扣——自从圣特隆战役①以后我就没穿过这身铠甲。如果荷兰制的秤准的话,我的确比当时重了三英石②。” 〔①这里指的是列日的叛乱者反对勃艮第公爵(当时是夏荷洛伊伯爵)的一场战争。结果列日市民战败,惨遭屠杀。——原注 ②英石是英制重量单位,相当于14磅或6.35千克,但因物而异。〕 解开铁扣之后,那老实人大大松了口气。想必他穿上铠甲时考虑得更多的是他对列日事业的忠诚,而没有怎么考虑他打仗的本事。后来人们才知道,这位首领仿佛是不由自主地被攻城的人流冲着走。在被这人流抬过城墙之后,便随着攻守两方潮水涨落四处飘落,进而失去了开口讲话的能力。最后,就像海水顺着最先碰到的一个河沟把浮木抛上海岸一样,这股人流终于把我们的巴维翁大人扔到了克罗伊埃仕女卧房的入口处。他自己那身铠甲已很笨重,再加上入口处有两人被杀,倒在他身上,给他增加了压力;要不是遇到达威特及时解救,他可能就会久久地呆在那里了。 赫尔曼·巴维前热情的性格固然使得他成为一个莽撞而激进的政治狂热分于,但更可喜的是,这也使得他在私生活中成为一个性格和蔼、心地善良的好人。除了有时受到虚荣心的蒙蔽以外,他始终善意而仁慈地对待别人。他嘱咐昆丁要特别关照这可怜的娇美少女。说了这番多余的话之后,他便从窗口向外面喊:“列日,列日,英勇的制革行会会员们!” 一听到这声召唤,他手下的一两个直接追随者便聚集拢来,而随着这召唤发出的特殊口哨声(每个行业都有他们自己的暗号),很快便有更多的人应召而来,在他们首领喊叫着的窗子底下形成了一支卫队。 战事似乎在逐渐平息。抵抗已全部结束。各参战派别的首领们正在采取措施防止乱兵洗劫,并通过敲钟召集一次军事会议。那大钟向列日市民宣告叛乱者已胜利占领了索恩瓦尔德堡,市内钟声齐鸣作为呼应。那遥远而响亮的钟声像在呼喊胜利万岁!要是巴维翁阁下此刻从他的堡垒中冲将下来,那也不足为怪。但为了照顾在他保护下的两个人,或为了更好地保证他自己的安全,他只限于派去一个又一个的传令兵,吩咐他的副官彼得金·盖斯勒尔立即前来和他共商要事。 看到彼得金终于应命赶来,他感到松了一大口气,因为不管是在军事、政治或商业的紧要场合,这人都是巴维翁最信赖的心腹。他个子矮墩墩的,方方正正的面孔,粗黑的眉毛,说明他这人喜欢争论,固执已见——颇像个参谋的样子。他穿着黄牛皮上衣,腰间系着宽皮带和弯刀,手里握着一根长朝。 “彼得金,我亲爱的副官,”司令说道,“今天真了不起——嗯,应该说今晚真了不起。我想这回你总算满意了吧?” “看到你满意我自然也很满意,”那勇敢的副官说道,“不过,如果你称其为胜利,我可没想到你会躲在这个阁楼上欢庆这个胜利。他们正通知你去开会哩。” “要我去开会?”那行会主席说道。 “是的。你有可能去维护我们列日人比以往遭到更大危险的权利。”那副官回答道。 “得了吧,彼得金,”头头对他说,“你这个家伙老是有满腹牢骚。” “满腹牢骚?我才不哩,”彼得金说,“别人满意的我也满意。不过我只希望我们没像圣兰伯特教堂的牧师经常读给我们听的伊索寓言里面说的那样,赶走了圆木王来了个鹳王①。” 〔①圆木王指的是以较温和的方式进行统治的君主,鹳王则指的是暴君。〕 “彼得金,我真不懂你是什么意思。”行会主席说道。 “那我就告诉你吧,巴维翁师傅。这个叫野猪或狗熊的家伙有意把索思瓦尔德变成他的窝。像他这样一个列日城的邻居,很可能和老主教一样糟糕,甚至比他更糟糕。他已经抢走了全部胜利果实,只是在犹豫,应该自封为王子哩,还是自封为主教?再说,他们那么虐待那个老人也真造孽。” “彼得金,我绝不能允许这样做。”巴维翁说道,一边准备立即采取行动,“我不喜欢主教戴的冠冕,但并不是不喜欢那戴冠冕的脑袋。彼得金,我们和他们的人数是十比一。我们得制止这种事。” “不错,总的讲是十比一,但在城堡里却是一比一。再说,屠宰业的尼克尔·布洛克和郊区的游民也都和威廉·德拉马克站在一起,一方面是因为有酒喝(因为那家伙已命令打开全部酒桶),一方面是因为嫉妒我们这些享有权利的匠人。” “彼得,”巴维翁说,“让我们马上回城里去。我不想在索恩瓦尔德再呆下去了。” “老爷,城堡的桥都吊了起来,过不去,”盖斯勒尔说道,“城门都上了锁,由那些德国长矛手把守。如果我们硬要冲出去,那些以打仗为职业的家伙就会把我们这些以打仗为副业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他们干吗要把守城门呢?”巴维翁不安地说道,“他们要把老实人抓来当俘虏干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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