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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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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跟我坐在一起。迈克尔要开车。” 他们住在斯坦霍普广场,到了家里,朱莉娅吩咐男管家带领这位年轻客人去盥洗室梳洗。她径自上楼到客厅里。当迈克尔上来找她时,她正在涂唇膏。 “我叫他梳洗好了就上来。” “顺便问一声,他叫什么名字?” “我一点也不知道。” “宝贝儿,我们必须知道。我要请他在我们的纪念册上题个词。” “去你的,他可不够这个资格。”迈克尔只请一等名流在他们的纪念册上题词。“我们今后不会再请他的。” 正在这时候,年轻人露面了。朱莉娅在车子里就竭力使他不要拘束,可他还是腼腆异常。鸡尾酒已经摆在那里,迈克尔斟起酒来。朱莉娅拿起一枝香烟,那年轻人给她擦了根火柴,但是手抖得厉害,她看他怎么也没法把人凑上她的香烟,使抓住他的手,紧紧握着。 “可怜的小乖乖,”她想,“我看这是他一生最了不起的时刻了。过后他对家人吹起来,会多够味儿啊。我料想他将成为他办公室里一个该死的小英雄哩。” 朱莉娅在肚子里自言自语和对别人说话时大不相同:她自言自语的时候,使用的言语很泼辣。她愉快地吸了第一口香烟。想想也确实奇妙,就这么跟她一起吃顿午餐,也许用她谈上三刻钟的话,竟能使—个人在他自己那以不足道的小圈子里身价百倍。 年轻人勉强说出一句话。 “这间屋子多漂亮。” 她微微扬起秀丽的眉毛,倏地对他令人喜悦地一笑。他一定常常看到她在舞台上有这个动作。 “我真高兴你喜欢它。”她的声音相当低,而且稍带沙哑。你会觉得好像他这一句话搬走了她心头的一块石头。‘我们自以为迈克尔的鉴赏力是十全十美的。” 迈克尔朝这间房间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 “我有丰富的经验。我总是亲自给我们的戏设计布景。当然有个人替我做粗活,可主意都是我出的。” 他们是两年前搬进这幢房子里来的。他知道,朱莉娅也知道,因为当时他们正在作巡回演出,便把装修工作委托给一位收费很高的室内装饰家,而那人答应等他们回来时给他们全部弄好,只收成本费,以报答他们答应给他做的剧院里的活儿。但是没有必要把这些叫人乏味的细节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伙子去多啰嗦。 这房子内部的家具陈设极其雅致,古式的和现代的配合得当,所以迈克尔说得一点不错,这里一看就知道是一所高雅人士的住宅。然而朱莉娅坚持她的卧室必须称她自己的心意。战争结束①后,他们本来一直住在摄政王花园②,她在那旧居中原有一间称心如意的卧室,她便把它照式照样全部搬了过来。床和梳妆台都贴有粉红色丝绸软垫,躺椅和扶手椅是浅蓝色的。在床的上方有几个胖胖的涂金的小天使,一起悬空提着一盏粉红灯罩的灯,还有几个胖胖的徐金的小天使围聚在梳妆台镜子四周。几张椴木桌子上放着装在华丽框架中的男女演员和王族的签名照片。那位室内装饰家曾竖起双眉,觉得不屑一顾,可是朱莉娅在全屋中只有在这间房间里才感到真正自由自在。她在椴木写字台上写信,坐的是一张涂金的汉姆雷特坐的那种凳子。 ①指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 ②摄政王花园(Resent's Park)在伦敦西北部,摄政王运河流经其间。 管家通知午餐准备好了,他们便一起下楼去。 “我希望你有足够的东西吃,”朱莉娅说。“迈克尔和我胃口都很小。” 事实上,荣肴有烤板鱼、烤肉排和菠菜,还有煨水果。这一餐原是准备供正常充饥,而不是为了长肥肉的。厨子得到玛格丽的通知,有位客人要来吃午饭,急忙煎了些土豆。它们看上去很松脆,香味令人开胃。可是只有那位年轻客人要吃。朱莉娅朝它们依恋地看看,然后摇摇头,表示不要。迈克尔认真地凝视了半晌,仿佛不大明白这是什么,然后从出神状态中猛然醒觉过来,说了声不要,谢谢你。他们坐在一张长餐桌旁,朱莉娅和迈克尔坐在两端两只很高大的意大利椅子上,小伙子坐在中间一张椅子上,这张椅子坐着极不舒服,但是放在这里非常配称。朱莉娅注意到他似乎在朝餐具柜看望。便笑容可掬地俯身向前。 “要什么?” 他面孔涨得通红。 “我不知是否能要块面包。” “当然。” 她对男管家使了个眼色;他这时正在给迈克尔斟一杯干白葡萄酒,随即转身走出餐室。 “迈克尔和我从来不吃面包。杰文斯真蠢,没有考虑到你也许会要一些。” “当然吃面包不过是一种习惯,”迈克尔说。“要是你决心戒掉这个习惯,一下子就能戒掉,这真叫人高兴。” “这可怜的小乖乖可是骨瘦如柴呢,迈克尔。” “我不是因为怕发胖而不吃面包。我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才不吃的。毕竟我这样经常运动,可以爱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现在五十二岁,还保持着很好的身材。年轻的时候,他有一头浓浓的栗色鬈发,加上出色的皮肤、深蓝色的大眼睛、笔挺的鼻子和一双小耳朵,曾经是英国舞台上最漂亮的男演员。唯一美中不足之处是他的嘴唇薄了些。他正好六英尺高,仪表堂”堂。正是他这显著的美貌促使他决定从事舞台生涯,而没有像他父亲那样成为个军人。而今他的栗色头发已经花白,修得短多了;他的脸蛋变得阔了,皱纹也不少;皮肤不再像桃花般娇嫩,而脸色变得红彤彤的。但是凭他那双出色的眼睛和优美的体形,他依然是个十分英俊的男子汉。他在大战中度过了五个年头,获得了一派军人风度,所以如果你不知道他是谁(这不大可能,因为他的照片总以各种形式出现在画报上面),你准会当他是个高级军官。他自诩从二十岁以来体重一直保持不变,有好多年不论晴雨,总是每天早上八点起床,穿上短裤和运动社,绕着摄政王花园跑一圈。 “秘书告诉我,你今天早晨在排演,兰伯特小姐,”那青年说。“是不是说你们将上演一出新戏?” “不,决无此事,”迈克尔回答。“我们正场场客满呢。” “迈克尔认为我们演得有些疲塌了,所以要我们排演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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