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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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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很难想象,工程师。您别以为生来就能够想象许多东西,而是要努力吸收和消化——我请您这样做,为了您自己的利益,为了您的国家的利益和欧洲的利益——再者,我还要请您牢记,共济会的思想从来都不是,任何时候都不是非政治的。它不可能如此,即使自以为如此,那也意味着自己欺骗自己,有意模糊本身的性质。咱们是什么人?是建设者和他们的帮手。一切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让人类成为兄弟这个基本原则是全部理想的精华。最美好的理想像什么样?未来的建筑是怎样的?那将是合理的社会,完美的人类,新型的耶路撒冷。在整个世界还有什么政治或非政治可言?社会的问题,人类的共存问题,本身就是政治,彻头彻尾的政治,也仅只是政治。谁献身于解决这个问题——不肯做这种献身者就不配称为人——他也就献身于政治,内在的和外在的政治,他也会理解,共济会的艺术就是执政的艺术……” “执政……” “……光明派共济会确实懂得为政之道……” “太棒啦,塞特姆布里尼先生。执政的艺术,为政之道,都叫我喜欢。不过,该回答我一个问题:您是基督徒吗,你们会里所有的人都是吗?” “为什么?” “请原谅,我愿意用另一个问法,一个较一般的简单问法。你们信仰上帝吗?” “我会回答您的。可您干吗问这个?” “我原不想诱惑你,可是在《圣经》里有一个故事,说的是某人用一枚罗马钱币去诱惑上帝,结果得到的回答是:把属于皇帝的给皇帝,把属于上帝的给上帝。我觉得,这样的区分方式也划清了政治与非政治的界线。要是上帝存在,政治与非政治的区别也就存在。共济会员信仰上帝吗?” “我保证给您回答。您谈的是一个统一的共济会;可是令所有善良的人感到遗憾,今天还不存在这样的统一,还只是在为实现统一而努力。 还不存在共济会的世界联盟。这样的联盟要是建立起来了——我再说一下,目前正不事声张地尽一切努力在完成这一伟大事业——那么,毫无疑问也会有统一的宗教信仰,而且将是:消灭下流的宗教信仰。” “必须是吗?那可不符合宽容精神喽。” “宽容的问题您几乎没资格谈,工程师。牢牢记住吧,宽容将是犯罪,如果对象是恶的话。” “上帝是恶吗?” “可形而上学是恶。因为它没有任何益处,只会使我们放松建造社会庙堂的努力,消极怠惰。早在三十多年前,法兰西的‘东方大师’已率先将上帝的名字从他的全部文件中勾销掉了。咱们意大利共济会紧跟着他……” “够天主教气派!” “您的意思是……” “我是认为,将上帝的名字划掉是非常有天主教气派的!” “您想说……” “没什么值得一听的,塞特姆布里尼先生。请别对我的胡说八道太认真!我只是突然觉得,似乎无神论就是某种超级的天主教理论,似乎将上帝的名字划去,只是为了天主教的信仰更坚定。” 塞特姆布里尼先生歇了一口气,显然仅仅出于对教育效果的考虑。 在适当的缄默之后,他回答说: “工程师,我远远谈不上有动摇您的新教信仰的奢望,也不愿侮辱您。我们谈到了宽容……没有必要再强调,我对于新教不仅仅是宽容;作为受良知钳制的历史反对派,它始终受到我深深的敬仰。印刷术的发明和宗教改革,现在是将来也仍然是中欧对人类做出的两大杰出贡献。 没有疑问。不过,听了您刚才的一席话,我不怀疑您会完全理解我的意思,如果我向您指出,那只是事情的一个方面,它还有第二个方面。新教思想掩藏着某些因素……你们的宗教改革家的人格本身也掩藏着某些因素……我指的是宁静和沉潜于内心,这些都是非欧洲的,都有着与这个崇尚行动的大陆的生活准则相异甚而至于敌对的性质。您好好瞧瞧他,瞧瞧这位路德!您仔细观察观察他的画像,早年的和后期的!他有怎样一个头颅,怎样的颧骨,眼睛的位置多么罕见啊!我的朋友,那是亚洲啊!要说那里头没有索本人、斯拉夫人、萨马喜阿人的血统在起作用,我才会奇怪,才会奇怪得要死哩。本来,贵国的天平岌岌可危地保持着平衡,而这个人的强大影响——谁愿意否认呢——却给其中一个秤盘增添了不幸的重量,一个可怕的砝码落在东方的秤盘,致使西方的秤盘今天还在空中摇摇晃晃……” 说着,塞特姆布里尼先生离开立在小窗前的可折叠写字几,踱到摆着饮水瓶的圆桌旁边,以便靠他的学生近一些。汉斯·卡斯托普呢,则坐在紧挨着墙的床沿上,没有靠背,只好一支胳膊肘支着膝头,手托着腮帮。 “亲爱的!”塞特姆布里尼先生道,“亲爱的朋友!即将作出决断——对欧洲的幸福和未来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的决断,而命运注定您的国家来完成这一任务,在它的灵魂的深处。它在东方和西方之间,必须一劳永逸地自觉作出选择,在争夺它的灵魂的两个世界之间作出选择。您年纪轻轻,将参加这一抉择,时代赋予您影响它的使命。因此,命运赐福于咱们,是命运使您身不由己来到这可怕的地区,但却给了我机会,让我以并非未经训练和完全无力的言词,对年轻的富于可塑性的您施加影响,让您感觉到自己的责任——它也是您的国家肩负的对文明的责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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