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卡尔·麦 > 老母塔之夜 | 上页 下页 |
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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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仅把它记在脑子里,而且记在全身和所有肢体中。一根石膏绷带或者一根淀粉绷带!石膏是粉状的,淀粉是柔软的和液态的,但绷带必须是固态的。” “石膏和淀粉变成固态,你会感到惊奇的。现在,绷带根本不能系紧。我要一直敷到肿块消退、疼痛减轻为止。懂吗?” “安拉,你讲起来像个医生!” “我也懂!” “那么,你就自己把你的骨头正过来,如果是你自己使自己脱臼的话。为什么你要别人来请我?” “为了把我的舌头伸给你看。” “牛舌还要大些,给人的印像更深刻。这一点我从你身上看出来了。我的诊断值十个皮阿斯特。你是外国人,加倍付。懂吗?” “这里是二十皮阿斯特,你拿去,不过,你别再到我这儿来了!” “我不会再想到你的!这一次就足够了!” “刑讯石”大夫把钱扔进他的袍袖口,把懂重新挂肩膀上,便朝门口走去,在门口穿上拖鞋,也没有和我说句告别的话,就要出门。这时,奥马尔手里拿着桶走进来。 医生停下脚步,看了看桶里的东西,便问: “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石膏。” “噢,这就是要制作夹板的石膏?这是荒唐,是胡闹!这是极其可笑的。只有神志不清的人才可能产生这样的想法!” 奥马尔原本还让门开着,站在门口。现在,他进了门并把门关紧,使医生无法出去。然后,他把桶放到地上,抓住这个胖医生两边的胳膊,问他: “你这条狗,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医生,你懂吗?” “那好,你只怕也是个江湖骗子!你说疯癫、胡闹、可笑,是什么意思?我们长官要来了石膏!他需要石膏,而且他一直了解石膏的用法。一千个你这种大肚皮头脑里的智慧也顶不上他一根头发尖里的智慧。你用这种语言污辱他,你就很容易陷入难堪的境地!别人一下子就看出你是什么货色,原来愚蠢是你的母亲!” 这种话从来没有人对这个科学界的人说过。他挣脱奥马尔,回退了几步,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哈哈大笑,就好像他的肺沾满了灰尘一样: “要不要我用非斯帽来堵住你这没遮挡的嘴?帽子就在这儿,你这个猴崽子,狒狒的孙子和曾孙!” 他摘掉头上的帽子,把帽子捏成一团,朝奥马尔的脸扔去。奥马尔一只手抓住帽子,另一只手伸进桶,用帽子装满石膏粉,说: “你拿一个盖子盖住你那漏洞百出的理性吧!” 他把装满石膏的帽子扔到他那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上。石膏飞溅出来,医生立即变成了一个用白酵母揉成的圣诞老人。石膏粉渗进了他的眼睛。他擦了又擦,气得直跺脚,拖鞋丢了,像换了一箭的野兽般没命地叫喊。当他重新看得见的时候,他终于把筐子的皮带绕过头顶,从肩膀上卸下来,想把这个筐向奥马尔头上扔去。可是奥马尔早有准备,接住了筐。他揭开盖子,把筐翻转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在了地上:钳子、剪刀、压舌板、镊子、盒子以及所有的器具,当然还有一个东方医生的主要器具——灌肠注射器。 这个灵活的阿拉伯人很快弯下腰,开始用这些东西去打大夫。大夫在气愤中别无办法,只有进行报复。他重新捡起一件件从他身上掉到地上的器具,用尽一切力量回击奥马尔,一边破口大骂。他骂人时像个大师,这些骂人的话是不能重复的。这种连珠炮火给人一种滑稽的印像,使得我们旁观者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声在外面院子里都听得见,引得老板及其手下的人都过来了。他们面对这场特殊的决斗,都和我们的笑声融合在一起。 这时哈勒夫想出了一个主意,给他的朋友和同伴帮忙。 “本尼西,把脚从水里拿出来!”他一面请求,一面抓住我的腿往上提。他端起桶,急急忙忙赶到门口,与医生并排。然后,他从地上捡起灌肠注射器,对着胖子猛烈而又准确地喷射。仅一会儿,医生就被浇得像落汤鸡。 “美,漂亮,精彩!”奥马尔叫喊着。“现在,他也要尝尝石膏的滋味了。只管喷,哈勒夫!” 奥马尔拿起桶子,把石膏粉往受害者身上撒,哈勒夫则供给他所需要的水。我想制止,可是由于笑得太厉害而未能做成。因为“刑讯石”大夫的脸色完全可以称为“可怕的美”。即使是脾气最暴躁的人在这儿也不得不开心起来。围观者们笑得摇头摆尾。 笑得最厉害的是我们的老板。他个头不高,肩膀窄,小肚皮明显突出,两条细腿吃力地支撑着他的躯体。他的小鼻子扁平,嘴宽,牙齿洁白,与快活的表情非常匹配。他十指交叉,放在抖动的肚子下面,起支撑作用,眼睛里含着眼泪,高兴得咯咯直叫,一次又一次地喊: “哎哟,好痛,好痛,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我的肚子,我的胃,我的肝,我的脾脏,我的肾脏!哎哟,好痛,我的消化器官,我的消化器官!我要裂开了,我要爆炸了!” 他的皮肤好像是与身体的抖动的这一部分再也融合不到一起。 这位胖子医生退到角落里。他站在那儿,用袍袖遮住脸,却从袖子底下叫喊、谩骂,而且是毫无遮挡地、拼命地谩骂。后来,喷嘴再也喷不出石膏水来了,哈勒夫就拿着桶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到医生的头上,一边说: “每个把我们长官称为神经失常者的人,结局都是这样。奥斯克,把水端进来吧,好让本尼西凉凉脚。我们想把这个使用药膏、膏药和木腿夹板的聪明人放到这条椅子上,给他洗洗脸。不要动,小朋友,否则我把你的小鼻子刮下来。” 这个小个子哈勒夫把大夫拉到那张矮椅子上,从地上捡起木压舌板,把他脸上的石膏刮下来,把刮下来的东西涂到他的耳朵里,一切都从从容容地进行。被梳妆者对此感到满意。但还是一个劲地骂。他的舌头越是劳累,从两片嘴唇之间吐出来的碎片就越粗,把最最令人吃惊的辱骂都展示出来了,而且好像认为,这还是远远不够的。 大家知道,石膏凝固得很快,没过几分钟,就结成了像石头一样硬的块。衣服吸湿能力越强,干涸过程越快。哈勒夫刚刚放下压舌板,涂层就全部变成白色,并且非常坚硬。 “好了!”他说,“我把你洗干净了,因为对敌人只能给好的。不过,你不能再多要。你的东西,劳你自己收捡一下,放到筐子里。起立!治疗结束。” 胖子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发现,他的衣服已经坚硬,使他直不起腰。这也就是我要把石膏作为绷带使用的可能性,以这种方式在他自己身上得到验证。 “我站不起来,我站不起来!”医生叫喊着,他的十个指头全部是分开得远远的。“我的长袍像玻璃一样,我的长袍被撕开了!” 哈勒夫抓住非斯帽的带子,把事先给这位医疗艺术家戴上的帽子又从他头上取下来,拿到他眼前说: “看,这就是你博学的头上尊贵的盖子。你喜欢吗?” 这顶非斯帽现在变成了一件像钟一样的白色物体,其形状取自头盖。这很有意思! “我的非斯帽,我的非斯帽!”大夫叫喊着。“它从我小时候起就在我头上,现在,它多年的荣誉和高贵的尊严却被你们这些破产者亵渎!给我拿来!” 他想拿,可是胳膊刚刚伸出,石膏就撕裂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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