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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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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了片刻,双眼发亮,两腮绯红地站在我面前。她的目光就像以前在磨坊里那样,要穿透墙壁望向远方,但是此时却有了一种眼里完全不同的含义。那时她的目光冷漠、呆滞,没有表情,今天却充满生气、光亮和活力。那时她眼里看到的只是无尽的痛苦和可怜,现在她似乎已从那些痛苦中摆脱出来了。她的眼前仍然闪烁着小圣诞树的光亮,这光亮把她不幸的艰难经历都抛到了脑后。 她接着说:“第二天夜里我们差点儿被冻死,那位贫穷的信差老妇人接纳了我们。我跪在父亲的尸体边,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父亲穿着破烂衣眼就这样撒手人寰。当我站起来时,悲伤向我袭来,使我险些栽倒。要把儿子抚养成人的信念促使我重新振作起来,我后面是万丈深渊的痛苦,面前是一个去世了的亲人,我不知道他最后安息的地方在何处。在我面前耸立着一座陡峭的、光秃秃的、陌生的岩石。对未来的日子,我感到无尽的疲惫。我有什么办法呢?一块干面包皮,那是我拥有的一切……一切! “我眼前一片空白,除了死去了的父亲,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看不见接纳我的那位老妇人,看不见我的儿子,也没有看到您。我没有注意到您在我们这里,只看到一望无际的沙漠,只听到您的声音。我应答着,但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然后您就走了。接着我坐在凳子上使劲地想找回自己。我的儿子依偎着我并跟我说,我口袋里有您给我的东西。我把它取出来并听到了响声——是钱!先生,钱是一个庸俗的、丑恶的字眼,但我要告诉您,我数这几枚钱币的时候,看到了一丝亮光。那时刻我没有想到您奉献的伟大,而是想到这钱可救了我。这钱对我来说就像是救星,我只是想哭……哭……哭。以后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手里拿着您的诗,跪在闪烁的炉火前含着眼泪念着您的劝告: 主给了你痛苦, 也给了你力量。 痛苦就给了你生活, 承受着吧,你就有希望!”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这是一个读书人,一个贫穷的、可能只有15岁的男孩写的!而我,我感到惭愧,我走出磨坊到森林里去走了一段。在那里我跪下祈祷,主,我的上帝,请给我力量。当我再回到房间时,看到屋里的一切都变了个样,痛苦消失了,只有冷静和理智。老妇人告诉我,您也给了她钱,第二天确实可以饱餐一顿了。我儿子充满爱意地看着我,死者的脸上也散发着平和幸福的气息…… “我那时没有能力打听到您。这与从美国来的信有关,某种我不能说的原因禁止我们。最多我可以说,瓦格纳这个名字是错误的,我们必须要消失,不留下任何痕迹。我们虽然知道,您已长大成人,因为我们知道您的名字并且……” “不,您不知道。”我插了一句。 “诗歌里有您的名字!” “不完全的,少了一个音节,我叫安。” 当她看到我在笑时,问道:“也许可让我假设,加一个音节显得太多了?当一个读书人的诗歌发表时,他不应该署错自己的名字。我更觉得,他会因为看到自己的成果变成铅字而感到自豪!” “看来您已经真正了解德国的读书人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必须坚持,在韦斯顿,我的名字叫麦。” “可以知道原因吗?” “现在还不能。您有您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不过,在我离开这里前会向您公开我的秘密的。” “那么现在您该看看我的儿子了;我叫他一下,但我想我们最好去他房间给他一个惊喜。请跟我来吧!” 她领我穿过一扇门走进一间简朴但非常安逸的卧室,房间的装饰,显示出主人是西部牛仔。从这里出去有一间比较小的、有一扇窗户的斗室,靠墙是满满一排书柜,书柜对面放着一张写字的桌子,一个年轻人坐在桌旁。我们进去时,他站了起来,疑惑地打量着我们。从他文雅秀气的样子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个读书人。尽管他长了小胡子,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当年的那小男孩子。 “你看看这位先生!”他的母亲说,“我非常想知道你能否猜出他是谁。”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 “我今天绝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但是我猜不出来他是谁。可能是因为他的脸色太黑的缘故。这位先生就像一个打猎的人,日晒雨淋。” “打猎的?”她笑道,“人要变黑不一定非得要跑到南美草原或丛林里去不可。麦先生还从来没有见过西部牛仔,因为他是……我想帮你提示一下,他是一位诗人。” “诗人?麦……麦……麦……” 他的脸上掠过一道喜悦,他把双手伸给了我。 “真让人高兴……麦!这有多意外呀!我们从未这样高兴过!现在我终于认出您了。感到奇怪的是我怎么没能一眼就认出您来,虽然那时您瘦瘦小小的,现在看上去差不多像个印第安人。我真想马上也成为一个诗人,但现在请允许我朗诵您的诗句: 我宣布一个好消息, 你们都会从中得益。 你们的救世主耶稣基督, 今天诞生到这个世界!” 他一直不断地握着我的手,毫不掩饰他那真诚的喜悦说:“这里不是我们愉快重逢的地方,这里都是些一本正经的书,我们必须转移我们的视线。” 他把我们又带回到起居室。这里几乎全是法律书,我偶尔发现这些书大多数都是奥地利的法律书,其中的原因我也应该了解。 这两位好人首先想尽可能多地知道我的情况。我只能简短地告诉他们,我是个游记作家,对我的境遇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他们对此倒也感到满意。他们请求我在韦斯顿时住在他们这里,我相信接受他们的邀请会使他们非常高兴,但是我很婉转地而又很肯定地拒绝了他们,我简短地对他们说,我很喜欢有客人,但我自己不愿意成为客人。作为补偿,我答应晚上再来。 他们说,今晚我在旅店里是无法工作的,因为宴会和舞会的声音会一起向我袭来…… 果然,猎人的队伍在音乐的伴奏下穿过城市去一个广场举行射击比赛,我也跟着去看。他们的枪法都很准,但还赶不上西部牛仔的水平。我看到牧师也在,他在广场上走来走去,兜售他的书,看来他的生意很好。节日的广场就像一幅德国放鸟草地的画面,对我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黄昏渐至,我回到了客栈,这里所有的人都忙于宴会。老板从外地找来了几个帮手,因为在生活比较富裕的城市里是找不到愿意干眼务工作的人的。 我渴了,就没有直接回我的房间,而是坐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叫了一杯啤酒,对面的桌子也坐着一个人在喝啤酒,就我们两位客人。他看上去有点无聊,间或用探寻的眼光看看我,好像是在寻找聊天的对象,并观察我是否是他所希望寻找的人选。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走到我旁边。 他停下来问候:“先生晚上好!今天天气很好,不是吗?” “是很好!”我点点头。 他说英语,因此我也说英语。 “是猎人的聚会。知道吗?” “知道!” “射击很精彩!不是吗?” “凑合着吧!” “怎么?只是凑合着?” “是的!” “您也知道射击的门道?” “是的!” “您也是一个射击高手?” “不是!” “不是?您想了解一些射击知识吗?” “想!” “多么合拍,先生!你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我坐在那边感到非常无聊,我可以把啤酒拿来坐在这儿吗?” “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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