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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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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你原来住的旅馆,和沙赫拉扎德都不知道。” “沙赫拉扎德——可是我——”她忽然自己打断了话。“为什么你连信都不写呢?” “我不能。” “你撒谎。” “我不愿意写。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再回来。” “你又在撒谎。那不是理由。” “那是的,也许我能回来,也许我不能回来,你难道不理解这点吗?” “不。可是我只知道你回来了两个星期却连一件最低限度的事都没有做,那就是——” “琼,”拉维克心平气和地说。“你的肩膀可不是在巴黎晒黑的。” 招待带着好奇心从他的身边经过。他瞟了一下琼和拉维克。还仿佛记得先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他从那块红白相间的桌布上,搬掉两副刀叉,一个碟子,仿佛不是故意的。拉维克看得很明白。“一切正常?”他说。 “没什么。刚才在这儿发生了一点事情。” 她凝望着他。“你在这儿等一个女人吗?” “天哪,不是的。有个人流血啦,这一次,我倒并没有插手。” “插手?”突然她明白了,便改变了语气。“你在这儿做什么啊?他们又要把你抓去了,现在,我什么都知道啦。下一次,可要判半年徒刑。你必须离开!我不知道你在巴黎。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拉维克沉默着。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她又说了一遍。 拉维克望着她。“琼——” “不!没有一件事情是真的,没有一件是真的!没有!” “琼,”拉维克谨慎地说。“回到你那边桌子上去吧!” 突然她眼睛里湿润了。“回到你那边桌子上去吧!”他又说。 她突然转过身子,走了回去。拉维克把桌子推到一边,坐了下来。他望望那杯苹果白兰地,做了个姿势,仿佛喝完似的。可是他没有。他跟琼说话的时候,心里非常的平静。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激动起来。奇怪,他想,胸脯的肌肉,就这么在皮肤下跳跃。为什么啊?他举起酒杯,望着他自己的手。手很镇定,举杯喝酒的时候,他没有向她那边望。招待又打桌边走过了。“香烟,”拉维克说。“卡普列尔的。” 他点燃了一支烟,喝干了剩下的半杯酒。他又觉得琼在瞧他。她以为我会怎么样?他想。以为我在她面前,借酒浇愁而酩酊大醉吗?他把招待叫来,付了账。他站起身来的时候,琼便开始跟同座的一个男人活泼地谈天。他打他们的桌子边走过,她也并没有抬起头来。她的脸铁板着,简直没有一点儿表情,而那种微笑,也仿佛是勉强的。 * * * 拉维克在街头闲走,想不到又荡到了沙赫拉扎德的门前。莫罗佐夫的脸上,满是高兴的神色。“有信用,当兵的,我几乎以为你失踪了呢?预言实现的时候,一个人总是很高兴的。” “不要高兴得太早啊。” “你自己也不要哪。你来得太迟了。” “那我知道。我早已碰到过她啦。” “什么?” “在金钟咖啡馆。” “怎么会——”莫罗佐夫愕然地说。“娘儿们的事情,往往是有锦囊妙计的。” “你在这儿什么时候下班,鲍里斯?” “几分钟以后,大家都走了。我换换衣服,进去坐一会儿。喝点伏特加酒,店里免费招待。” “不。我想在这儿等。” 莫罗佐夫望着他。“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仿佛要呕吐!” “你本来指望会是另一种情形吗?” “是的。一个人往往会指望出现另外一种情形。快去换衣服吧。” 拉维克靠着墙壁。一个卖花的老太婆,正在他旁边扎着鲜花。她以为他不会需要,他傻乎乎地觉得,如果她向他兜售,他会愿意买的。现在这情形,仿佛她以为他不会需要鲜花似的。他眺望着一排排的屋子。有几个窗户,还亮着灯光。出租车慢慢地驶过了。他期待过什么啊?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没有料想到的,是琼居然先发制人了。然而,凭什么她就不能够那么做呢?一个人只要主动进攻,总是对的! 服务员们纷纷回去了。在晚上,他们都穿着红制服,高统靴,十足的高加索人和塞加西亚人。而现在,全成为疲惫的平民。他们换上了各式的便服,潜回家去,看来怪刺目的。最后一个是莫罗佐夫。“上哪儿去?”他问。 “今天我什么地方都去过了。” “那么,我们就回旅馆去下棋。” “什么?” “下棋。下了一盘棋啊,包你会得到安慰,使你心神集中的。” “好的。”拉维克说。“为什么不去呢?” 他醒来的时候,立刻就知道琼在房间里了。天色还黑,看不见她,可是他就知道她在那儿。房间好像异样了。窗子也异样了,空气也异样了,甚至他自个儿也异样了。“不要那样无聊!”他说。“把灯开了,到我这儿来。” 她并没有移动。他也听不到她的呼吸。“琼,”他说。“我们不是要捉迷藏哪。” “我也不是在捉迷藏。” “那么到我这儿来。” “你知道我会来吗?” “不。” “那么你的房门怎么是开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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