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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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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把它摔在地上。这小动物头昏眼花,在地上盲目地打转转。弗兰西斯快尖叫起来了。她盼望它像只耗子转瞬间就逃之夭夭,可它仍旧在那里转悠。她想要大叫把它吓跑。 安妮,突然大发怒火,抓起姐姐的拐杖,只一下,就把鼹鼠打死了。弗兰西斯吓了一跳,感到心头一震。头一分钟,这可怜的小东西还在阳光下忙乱地挣扎着,接下来,便像只小袋子似地躺在那儿,黑黝黝的毫无生气——完全不挣扎,几乎不颤动了。 “它死了!”弗兰西斯气喘吁吁地说。安妮把手指从嘴里拿出来,看着细细的咬痕,说: “是的,它死了,我很高兴。真是讨厌的邪恶东西,这些鼹鼠!” 话刚说完,她的愤怒便烟消云散了。她捡起这死了的小动物。 “它的皮毛真漂亮。”她心想,用食指抚摩着皮毛,然后又用脸颊触摩着皮毛。 “小心。”弗兰西斯严厉地说,“血要掉到裙子上了。”一滴红宝石似的血悬在鼹鼠的小鼻子上,就要滴落下来。安妮急忙把它抖落在钓钟柳上。突然间,弗兰西斯平静下来,在那一刻,她成熟起来了。 “我想得杀掉它们。”她说,悲伤之后是一种相当无所谓的情绪。这些闪亮的酸苹果,这些闪烁着的耀眼的柳树现在对她来说似乎是微不足道的,几乎不值得注意。她内心中某样东西已经死去了,所以事情也就失去了追求的意味。她内心沉静,满不在乎,悲伤的情绪完全给压下去了。她站起身,朝着小河道走去。 “等等我。”安妮叫道,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弗兰西斯站在桥上,看着一块块红色泥浆上牛踩成的脚印,里面一点水也没有。但到处在散发出清新温软的气味。为什么她对安妮关心这么少,谁如此喜欢她?她问自己。为什么她对任何人都缺乏关心?她不知道,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孤立和无所谓中流露出一种相当倔强的自豪感。 她们走进一块田里。田里立着一排排大麦秸垛,浅黄色小麦穗直垂到地面上。炎炎夏日把地里的麦茬晒白了,白花花一片。邻近的一块地松软而肥美,播撒了第二轮作物的种子,散乱在各处的苜蓿的粉红色小圆头安闲地躺在深绿色草丛中,香味很弱但令人作呕。姑娘们排成单列往前走,领头的是弗兰西斯。 一个年轻人正在门口用长柄大镰刀割饲料,为下午喂牛作准备。当他看见姑娘们,忙停下手中的活计,无目的地等着。弗兰西斯穿着白色的薄纱裙子,神情肃穆地走着,对一切都漠然而不经意。她的神态自若,她的漫不经心,使他神经紧张起来。她爱远方的吉米已有5年了,得到的回报是他的不冷不热。这个男人只能稍稍影响她。 汤姆中等身材,体格健壮,精力充沛。皮肤光滑漂亮的脸被太阳晒成红色,而不是棕色。脸上的这种红润增加了他幽默从容的外表的魅力。他比弗兰西斯大一岁。如果她早像这样屈尊下驾,他很久以前就会追求她了。他平淡地过着日子,亲切地与很多姑娘闲谈,但是一直未婚,这在极大程度上减少了许多麻烦。不过他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女人。所以当姑娘们走近时,他会忸怩地急忙拉一下裤子。对他来说,弗兰西斯是位难得的妙人儿,她使他血管中产生一种奇异美妙的兴奋。她给他一种略显窒息的感觉。不知为何,这天上午,她比平时更多地影响着他。她穿着白色的衣服,然而,他注重实际的头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感觉从来没有变得这样清醒、有目的。 弗兰西斯知道她要干什么。汤姆时刻准备爱她,只要她流露出任何一点迹象。既然她不能拥有吉米,她并不十分在意。毕竟她仍然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人。要是她不能拥有最好的——吉米,她所知道的一个势利的人——她就要仅次于最好的,汤姆。她更加无所谓地走着。 “噢,你回来了!”汤姆说。她留意到他声音中有点不肯定的意味。 “不是,”她笑着说,“我仍在利物浦。”话音中亲密的口气令他热血上涌。 “那这不是你喽?”他问。 她的心不反感地跳动着。她看着他的眼睛,很快就站在他跟前。 “是呀,你怎么看?”她笑着。 他用一种心不在焉的小动作把头上的帽子举了一下。她喜欢这样,喜欢他英俊的模样,他的幽默,他的无知,他的慢条斯理的男人味。 “这儿,看这儿,汤姆·斯麦德利。”突然,安妮插进话来。 “一只鼹鼠!你发现它就死了吗?”他问。 “不是,它咬了我。”安妮说道。 “哎呀,把衣服咬烂了,是不是?” “不是,”安妮厉声责备道,“什么话!” “噢,那是怎么回事?” “我受不了你这么粗俗地发问。” “是吗?” 他朝弗兰西斯扫了一眼。 “是不太好。”弗兰西斯说。事实上她并不在意。一般说来,粗俗话使她不快。吉米是个绅士,说话很文雅。但汤姆的说话方式对她并没有太大关系。 “我喜欢你说得文雅些。”她补充道。 “是吗?”他答道,斜了斜帽子,心情激荡。 “你知道,一般来说你是这样的。”她微笑着说。 “我得要试一试。”他献殷勤地说道。 “什么?”她高兴地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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