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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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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太有关系了——我派一个孩子去取很方便。”哈比小姐大声说。 厄休拉感到非常丧气。所有的人几乎都那么自以为是,处处发号施令,她怎么可能和这些漫不经心、态度粗野、处处发号施令的人混得下去呢?哈比小姐和坐在桌边的那个男人始终未交一语,她对他就根本不予理睬。厄休拉感到在这两位教师之间存在着一种既麻木又粗暴的情绪。 两个姑娘一同走到外面的过道里去,有几个孩子正在门廊里闲谈着。 “吉姆·理查兹。”哈比小姐态度生硬地用一种命令的口气叫道。一个男孩子畏畏缩缩地走上前来。 “你替我往我家里跑一趟,好吗?”哈比小姐用一种既是命令又是讨好的声音说。她并没有等待他的回答。“你快去让我妈妈拿一条我在学校用的围裙来,是给布兰文小姐用的——你愿意去吗?” 那男孩勉勉强强嘟哝了一句“好的,小姐。”马上就走开了。 “咳,”哈比小姐叫喊着,“回来——说说你去干什么,你打算怎么对我妈妈说?” “一条学校围裙——”那孩子咕哝着说。 “您好,哈比太太。哈比小姐说,让您再给她拿一条学校用的围裙,好给布兰文小姐用,因为她没有带围裙来。” “好的,小姐。”那孩子咕哝着说,低着头又准备走开。哈比小姐又把他拉回来,抓住他的一边肩膀。 “你打算怎么说?” “您好,哈比太太。哈比小姐要给布兰人小姐拿一条围裙。”那男孩十分苦恼地咕哝着说。 “布兰文小姐!”哈比小姐大叫着把他推开。“来,你最好拿着我的雨伞——等一下。” 那个心里十分不情愿的小孩拿着哈比小姐的雨伞,就出发了。 “你可别一去老不来。”哈比小姐跟在他后面叫喊着。接着,她就对厄休拉转过身来,轻快地说: “哦,他可会耍贫嘴了,这个孩子——可是还不坏,你知道。” “是啊。”厄休拉无力地表示同意说。 门闩叭嗒响了一声,她们走进那间大教室里。厄休拉四处看了看。这里这清冷、沉默的气息显出一派官气,令人心寒。房子的中间有一排带玻璃的隔扇,隔扇上的两个门都开着。一架挂钟的嘀嗒声在屋子里回响。哈比小姐说话时也在屋里引起一阵回音: “这就是那间大教室——五班、六班、七班都在这里。这儿是你上课的地方——五班——” 她站在那间大教室最里面的一头。这儿有一张很小的教师用的高桌,面对着一排排的长板凳,对面墙上有两个很高的窗户。 这一切使厄休拉既感到有趣,又感到害怕。教室里那离奇的没有生气的光亮改变了她的性格。她想,这全是因为一个多雨的早晨。接着她又抬起头来,因为她有一种可怕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被关闭在毫无变化、缺乏生气的空气中,远离日常生活的各种感受了;她还注意到那窗子上镶嵌的是一条条带色的玻璃。 她现在是被关在监牢里了!她看看那染成淡绿色和棕黄色的墙壁,看看那些嵌着无光玻璃、前面摆着一些昏昏欲睡的菊花的大窗子,看看一排排在她面前摆开阵势的小书桌,她心里马上充满了恐惧的感觉。这是一个新的世界,一种新的生活,她感到这对她是一种威胁。但是她仍然感到很激动,她爬上了她的讲桌后面的那张椅子。椅子很高,她的脚已经够不着地,只好放在脚凳上。现在离开地面,高举在凳子上,她就可以办公了。多么奇怪,这一切是多么奇怪啊!这里的雨和在科西泽上空飘着的毛毛细雨又是多么地不同。当她想起她自己出生的村子的时候,她感到它是那么遥远,仿佛再没有见面的时候了,因而一阵痛苦的思念之情压上了她的心头。 她现在是生活在这光秃秃的毫无情趣的现实中了——现实。说来真是奇怪,她竟然把这叫做现实,这里的一切,直到今天以前,她从来就没有接触过。它现在只是使她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厌恶,以致她真希望能马上离开这里。这里是真正的现实;科西泽,她所喜爱的美丽、著名的科西泽,尽管对她是那么重要,现在已经变成无足重轻的现实了。这个监牢般的学校才是现实。那么,她就只能庄严地在这儿坐下,变成一群孩子中的女王!在这里,她将实现她的梦想,最后将变成她的孩子们的可爱的老师,给他们带来光明和欢乐!可是她眼前的这些课桌却仿佛布满了看不见的针芒,它们刺伤了她的感情,使她畏缩。她忽然抖了一下,感到她原来的那些想法简直是愚蠢已极。她带来了她的感情和她的慷慨,可是在这里,慷慨和情感都是全无用处的。在这种新的和她不相容的气氛所引起的烦恼之中,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完全失败了。 她从椅子上溜下来。她们一块儿又回到教员休息室去。一个人似乎应该彻底改变自己的性格,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她自己什么也不能算,她本人并不能代表任何现实。 现实完全存在于她的生命之外,她必须使自己适应那种现实。哈比先生站在教员休息室里一张开着门的大柜前面,厄休拉可以看见柜里堆满了一摞摞粉红色的吸墨纸,一堆堆闪光的新书,一盒盒的粉笔,一瓶瓶的颜色墨水。那样子简直像个文具店了。 那位校长是个又矮又壮的男人,长着淡黄色的头发,下巴颏很大,不管怎样,他可以说是眉清目秀,一口下垂的大胡子,看上去相当漂亮。他似乎正全神贯注地清点他的东西,对厄休拉走进来完全没有注意。他那种全神贯注于自己的事情,对别人全然不予理睬的神态,有时简直让人感到是一种侮辱。 他似乎偶然得到了片刻闲暇,这时他才抬起头来对厄休拉说了一句早晨好,他的棕色的眼睛里有一种令人愉快的光亮。他似乎颇具男人的傲气,而且很显然,他讲的任何话都是不容辩驳的,正像那种她希望推翻的人物。 “你早晨来的时候够难走的吧?”他对厄休拉说。 “噢,我不在乎,我已经习惯了。”她紧张地笑了笑,回答说。 可是,他早已不再听她讲话了,这就使她的话显得很可笑,很无聊。他已经早把她丢在一边了。 “你每天来学校和离开学校的时候,”他对她说,仿佛她是个小孩子——“你得在这儿写下你的名字。” 厄休拉在签到簿上签了名,然后又退到一边去。屋里的人谁也没有再理睬她。她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结果却毫无用处。 “现在我得让他们进来了。”哈比先生对那个瘦个子男人说。他正十分匆忙地整理他的学生作业。 那位助理教师没有作任何同意的表示,仍继续干着他的。屋子里的空气现在越变越紧张了。到最后一分钟的时候,布伦特先生穿上了他的外衣。 “你请到女生们活动的那一带廊子上去。”校长对厄休拉说,用他那既可爱又可恨的温和的、纯粹打着官腔的声调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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