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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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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焦味?”她叫道。 “是烟卷的味儿。”比特丽斯一本正经地回答。 “保罗在哪儿?” 伦纳德跟着安妮进来了。他长着一张长长的脸,带有滑稽的表情,一双蓝蓝的眼睛,流露出忧郁的神色。 “我想他离开你们,是为了平息你们之间的不和吧。”他说。他对米丽亚姆同情地点了点头,又朝比特丽斯露出一丝嘲讽的表情。 “没有。”比特丽斯说:“他吃了迷魂药睡觉去了。” “我刚碰见梦神在打听他呢。”伦纳德说。 “是啊——我们打算像所罗门判孩子那样,把他瓜分掉。”比特丽斯说。 安妮大笑起来。 “哦,嗳,”伦纳德说:“那你要哪一块呢?” “我不知道。”比特丽斯说,“我会让别人先选。” “你等着要剩下的对吗?”伦纳德说着做了个鬼脸。 安妮看着烤炉里面,米丽亚姆被冷落地自个坐在那儿,这时保罗走了进来。 “保罗啊,这面包可真好看。”安妮说。 “你应该停下你的活儿呆在家里烤面包。”保罗说。 “你的意思是你应该干你认为值得干的事。”安妮回答。 “他当然应该忙自己的事,这难道不对吗?”比特丽斯嚷道。 “我想他手头一定有不少活得干。”伦纳德说。 “你来的时候路很难走,是吧?米丽亚姆?”安妮说。 “是的——不过我整个星期都呆在家里。” “你自然想换换空气了。”伦纳德善意地暗示说。 “是啊,你不能老闷在家里。”安妮赞同地说。这次她很友善。比特丽斯穿上外套和伦纳德、安妮一起出去了。她要见自己的男朋友。 “别忘了面包,保罗。”安妮喊道:“晚安,米丽亚姆。我想不可能不会下雨吧。” 他们都走了。保罗拿出那个包起来的面包,打开却沮丧地看着。 “糟透了!”他说。 “不过,”米丽亚姆不耐烦地回答道:“这又有什么呢,最多不过值两个半便士罢了。” “是这样。但是——妈妈最重视烤面包了,她准会计较的。不过现在着急也没有用。” 他把面包又拿回了洗碗间。他和米丽亚姆之间仿佛有些隔膜。他直挺挺地站在她对面,思索了一阵子,想起刚才他和比特丽斯的行为,尽管他感到有些内疚,但还是很开心,由于某种不可确知的理由,他认为米丽亚姆活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因而他不打算表示后悔。她想知道他站在那里神情恍惚地想着什么。他那浓密的头发散在前额上,为什么她不能上前把头发给他理平整,抹去比特丽斯的梳子留下的痕迹?为什么她不能双手紧紧地拥抱他的身体呢?他的身体看上去那么结实,到处都充满活力。而且他能让别的姑娘跟她亲热,为什么就不能让她拥抱呢?” 突然,他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当他匆匆把头发从前额上打开,向她走来时,她害怕得发抖了。 “八点半了!”他说,“我们得抓紧时间,你的法语作业在哪儿?” 米丽亚姆不好意思地,但又有点难过地拿出了她的练习本。她每星期用法语写一篇关于自己内心生活的类似日记的作业交给他。保罗发现这是让她写作文的唯一方法。她的日记多半像情书。他现在就要念了。她觉得,让他用这种心情来念作文,她的心灵变化过程似乎真要被他亵渎了。他就坐在她身边。她看到他那温暖有力的手正严格地批改着她的作业,他念的只是法文,而忽视了日记里她的灵魂。他的手慢慢停了下来,静静地默念着,米丽亚姆一阵颤抖。 “今天早晨小鸟儿把我唤醒,”他念道,“天刚蒙蒙亮,我卧室的小窗户已经泛出白色,接着又呈现出一片金黄色。树林中鸟儿在欢唱着。歌声不绝。整个黎明似乎都在颤抖,我梦见了您,莫非您也看到了黎明?每天清晨几乎都是小鸟把我唤醒,鸫鸟的叫声中似乎流露着恐怖的情感,天是那么的蓝……” 米丽亚姆哆嗦地坐在那里,有点儿不好意思。他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尽力想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她爱他,但却害怕她对他的爱。这种爱对他来说是过于美好,使他无以回报。是他自己的爱已陷入误区而不是她的。出于羞愧,他批改纠正着她的作文,谦恭地在她的字上写着什么。 “看,”他平静地说,“Aroir这个词的过去分词放在前面时,变格形式要和直接宾语一致。 她俯身向前,想看看清楚,弄个明白。她那飘散的卷发挨在他脸上。他吓了一跳,仿佛被火烫了似的,竟战栗起来。他看见她盯着本子,红唇惹人怜爱地张着,黑发一缕缕披散在她那红润的脸上。她的脸色是那种石榴花的颜色。他看着看着……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突然她抬起头望着他,黑黑的眼睛里分明显露着恐惧和渴望、流露出爱的深情。他的双眼也同样的幽黑,但这对眼睛伤害了她,似乎在主宰着她。她失去了自制力,显露出内心的恐惧。保罗明白自己必须先克服内心的某种障碍,才能吻她,于是对她的憎恨又悄悄地涌上心头。他又回到了她的作业本上。 突然,他扔下笔,一个箭步跨到了烤炉前去翻动面包。对于米丽亚姆来说,他这一动作太突然了,也太快了,她被吓了一大跳。这真正地伤了她的心,甚至他蹲在炉边的姿势也让她伤心。那种姿势似乎有点冷酷,甚至他匆匆地把面包扔出烤盘,又把它接住的姿势也是如此。要是他动作轻柔些,那她就会感到充实和热情。然而它不是这样的,这使她伤心。 他折身返回,改完她的作业。 “这个星期你写得很好。”他说。 她看出来他对她的日记很满意,但这不能完全补偿她的伤心。 “有些时候你的文笔确实不错。”他说:“你应该写写诗歌。” 她高兴地抬起头来,随后她又不相信地摇了摇头。 “我不相信我自己。”她说。 “你应该试一试。” 她又摇摇头。 “我们是不是该念点什么?也许太晚了。”他说。 “是不早了——不过,我们可就念一点。”她恳求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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