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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娜·佩帕莱和彼得·帕普金命中注定的姻缘(2)


  我想我在前面已介绍过帕普金先生和赞娜·佩帕莱第一次是怎么相识的。就像他们俩的其他事情一样,那纯粹是巧合,根本无法解释,你只知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前世有缘的爱情当然是这样的,而这正是它与平常的男女之情截然不同的地方。

  关于帕普金先生第一次同赞娜说话并和她坐在一起抄写劝募一毛钱的“连环信”时的感想,我在此不想花笔墨描述了。他们俩齐心合力抄写了至少八封信,他们发现他俩的笔迹太相似了,简直叫你分不出彼此来,只不过帕普金的字母是圆角的,而赞娜的字母有尖角,帕普金的字很端正,而赞娜的字有点斜。除了这点区别,两个人的笔迹实在太相似了,简直是世界上最罕见的巧合。当然,写起阿拉伯数字来,他俩的笔迹可就不同了。帕普金对赞挪解释说:在银行里干活儿,你必须把“7”字写得工工整整的,以免看起来像“9”字。

  总之他们写信写了一整个下午,写完后又一起走在奥内达街上,走得非常慢。快到法官府的时候,赞娜请帕普金进屋去吃吃茶点什么的。她说得那么轻松愉快,你真不忍告诉她她已晚了半个小时回家,准会挨法官老爹一顿斥责。正当他俩走上游廊,帕普金还来不及接受邀请的时候,法官已从门口冒了出来。法官手里拿着一块餐巾,眼镜里闪烁着炸药爆炸似的怒火,他大声吼道:

  “天啦!赞娜,你这该死的丫头,你为什么不正正经经按时回来吃茶点呢?”

  赞娜向帕普金投去恳求的目光,帕普金报以心领神会的一瞥,随即便转身逃到了奥内达街上。即便这一情景不如行吟诗人谭克雷德的牺牲精神那么富于戏剧性,至少其中也有某些完全相同的成份。

  帕普金走回玛丽波莎饭店吃晚饭时得意洋洋的,而且当天晚上他对餐厅女招待赛蒂态度有点儿冷淡,跟她保持着得体的距离。我敢说以前在玛丽波莎,还没有哪位银行职员有过如此表现哩。瞧他那神气,当年盖兰哈德爵士一边同格韦内维尔王后的女仆说话,一边从她手里接过越橘饼时的派头也不过如此。

  自那以后,帕普金先生和赞娜·佩帕莱经常会面。他们作为搭档在盖拉格尔先生屋后的草坪上打网球——你还记得吧,玛丽波莎网球俱乐部租下了它,月租金五毛钱——帕普金先生在球场上经常表现得异常英勇,他跳到空中发球,他那瘦小的身体在空中弯成“S”形。有时,在傍晚时分,他们也乘帕普金的独木舟到威莎诺提湖上去,赞娜坐在舟首,帕普金则在舟尾划桨。他们划得那么远,等到他们回家的时候,夜幕早已降临,天上布满了繁星。赞娜常看着那些星星出神,说它们是那么遥远,真不可思议,帕普金则意识到,一个头脑像这样的女孩对他这么个凡夫俗子来说恐怕没多大用处。赞娜常问他昂宿星团、木星和小熊星座在哪儿,帕普金马上会把它们的确切位置指给她看。这给他俩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因为帕普金想不到赞娜竟记得她在寄宿学校的天文学课本上学过的那些星宿名称,而赞娜也想不到帕普金不过是碰运气乱指了一番而已。

  有很多次他们谈得那么投机,帕普金差点儿向她谈起了他那在沿海省份的家以及他的父母亲的情况。可最后他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和盘托出并承受其后果,为此他大骂自己丢脸,没一点儿大丈夫气概。

  请不要根据上述任何情况臆想帕普金先生的爱情是一帆风顺的。相反,打从一开始帕普金先生本人便觉得此事了无希望。

  当然也得承认,有些迹象似乎表明他俩的关系有了一点儿进展。

  在六月、七月和八月这段时间,他已用独木舟带赞娜出去过三十一次。以平均每晚划两英里计算,帕普金已载着赞娜划了六十二英里,或十万码以上。这无疑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情。

  他还和她玩过十六个下午的网球。有三次,他把他的网球拍留在了法官府,由赞娜保管。还有一次,征得她的完全同意,他把自行车放在她家过了一整夜,这的确是意味深长的。没有哪个女孩会和男的开玩笑开到这样的地步:允许他把自行车靠在她家游廊的柱子上过夜,而她自己却对此毫无所谓。

  还不止这些哩!他曾在法官府用过十四次茶点。他曾七次被莉莲·周恩请去牧师府,就因为赞娜也要去。还有五次他被诺拉·盖拉格尔请去医生家,就因为赞娜也在那儿。

  总共加起来,和赞娜一块儿参加的饭局是相当多的了,致使他在玛丽波莎饭店的饭票根本就用不完,几乎可以比往常多用一倍的时间。与此同时,餐厅女招待赛蒂那张脸越变越忧郁无奈了,比浪漫小说里所描写的还要伤心得多。

  表明有进展的又何止这些呢?帕普金买给赞娜吃的冰淇淋,全部计算在内大约已有两提桶之多,此外还有半蒲式耳的巧克力。并不是说帕普金吝啬,舍不得多花钱。相反,除了以上所说的冰淇淋和巧克力,他还为她买了一件白色的无袖短衫,一根顶部带金饰的手杖,一大批新领带和一双漆皮靴——就是说,他买这些东西全是为了她,即便不是她用它们也没什么区别。

  另外还需补充的一点是,帕普金和赞娜差不多每个星期天晚上都一起到英格兰教会的教堂会,他们这样做已有两个月了。有一天晚上为了“好玩”,他们甚至一起去了长老会教堂——你要是了解玛丽波莎的话,你便会明白这是一种离经叛道的大胆举动。他们俩敢这样一起胡作非为足以说明问题了。

  然而,尽管有上述进展,帕普金还是觉得此事了无希望。不过,这种时而消沉,时而激昂的可怕沉浮,这种希望与绝望交替的激烈波动,恰恰说明了这段恋情的与众不同。

  是的,希望渺茫。

  每一次帕普金看着赞娜在教堂里祈祷,他都觉得她太虔诚了,他配不上她;每一次他去约赞娜外出,见她不是在读勃朗宁就是在读欧玛·哈亚姆,他就觉得她太聪明了,他配不上她;而且每一次他一看见她,都觉得她太漂亮了,他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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