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外国文学 > 里柯克 | 上页 下页
医生和“机械”(2)


  “现在嘛,”医生说,至此他对这一病例总算提起兴趣了,仿佛艺术家对一幅艺术品雅兴十足似的,“得说说忌口的事了——我想你最好是什么都别吃——或者说一个来月什么都别吃,不要喝酒;还得把烟戒掉,另外你最好不要睡觉。”

  “而最重要的是,”医生突然和蔼可亲起来,一会儿以前他还根本没想到这回事哩,“不要着急。你随时有可能炸开,但是不要为此忧心忡忡的。你也许会死在出租车里,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会惊慌失措。一个星期后再来,那时我会给你看X光片。再见!”

  “机器”一离去就是一个星期。那就是说七天,或者168个小时,或者10,080分钟,或者604,800秒钟。他对其中的每一分一秒都清清楚楚。每一秒钟的逝去他都感觉到了。

  一个星期之后回来的时候,他发现医生容光焕发,兴趣盎然。

  “瞧瞧它。”他说着对着光举起一些X光片。

  “那些是什么?”“机器”问道。

  “大脑的X光片,”医生说,“你看见雾蒙蒙的阴影了吧?——那儿,就在大脑之间,百科全书说——”

  “那是什么?”“机器”问道。

  “我还搞不清楚,”医生说,“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我们还得查看一下。要是你不在意的话,我想我们也许要打开你的脑颅看看。现在开颅移脑技术已有了长足进展。这种手术是非常棒的,我想这个险我得冒一冒。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与此同时,我希望你能遵从医嘱,什么东西也不吃。”

  “噢,不会吃的。”

  “还要戒烟戒酒。”

  “噢,好的。”

  “这就对啦。行啦,过一两天我们会更清楚的。到时候我会对你的血液和心脏做抽样和切片检查,那么我们就能进一步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再见。”

  一个星期左右以后,医生对他的秘书说:“那个哔叽布‘机器’今天早上会来看病吗?”

  那位女士查看了一下记事本。“是的,我想他会来。”

  “那么,打个电话给他。他今天没必要来了。我已拿到他的所有检验报告,替他检验的大夫们没查出任何毛病。告诉他,他们希望他六个月以后再来检验一回,也许那时他们能查出一点什么来。不过现在他压根儿一点儿毛病也没有,那都是他胡思乱想出来的。噢,随便告诉他一下——他听了会乐不可支的。X光片上面脑部的那块像凝血似的阴影没什么,不过是仪器玻璃上的一个斑点造成的。他听后会笑个没完的。”

  秘书消失在电话室里,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了。

  “怎么着?”医生说,“你在电话里和那位先生接上头没有?”他现在称那人为先生,因为此公在医疗方面已没什么令人感兴趣的东西了。

  “我打到了他家里,”她回答说,“可他们说那个先生已经死了。他是昨夜死的。”

  “哎呀!”医生严肃地说,“这么说我们全弄错了,我们本该查了他其他方面的。他们说了他是怎么死的吗?”

  “说了。他们说据他们所知是煤气中毒。看来他是蓄意把煤气搬进卧室自杀的。”

  “呀,呀,”医生说,“自杀癖!我居然忘了检验这种病啦!”

  沃雷斯和卡朋特

  人类依旧对什么都容易习惯并且因此而兴盛起来。新的医学手段——修补、检验和移植——已经成为我们的公共生活的当然组成部分。我们可以看出,其中已孕育着未来的治疗术,或者不如说,治疗术现已失传,只是在草野之间遗风残存而已。正在取代它的东西,称为再造术也许更为妥当。它的目标不是要治愈病人,不值得这样对他,而是要再造他,把他整个儿重塑一遍。要是他的发动机工作不正常,就给他装一台新的。今天,每一个人对再造手术的所作所为,多多少少已有一些了解。一根根骨头被取了出来,换上了新的;一块块皮肤从琼斯先生身上取了下来,被移植到了史密斯先生身上。谁也不会去彻底想一想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具体细节,或是去问一问它们会导致什么后果。不过其目标已足够显而易见的了。无疑,一旦目标实现了,所有“毛骨悚然”的念头都会消失殆尽。那类念头全都是次要的、相对的,都是些在绝对的现实中毫无根据的东西。一条章鱼看起来是那么可怕,一只煮熟的龙虾却味美可口,假如谁都没见过煮熟的龙虾,一旦有一只龙虾出现在晚宴席上,所有赴宴的人都会惊恐地大声尖叫。

  随着再造手术的胜利与发展,看来很可能所有的恐惧感都会消失。我们已经对配假牙的人非常习惯,对整过型的脸我们也正一天比一天适应,过不了多久,对刚配好一个新牌子的胃的朋友,我们也不会惊恐地敬而远之了。

  请看:

  2000年的医学

  沃雷斯和卡朋特

  “喏,我想把他从头到尾整个儿再造一下。”一个独断独行的女士对医生说。

  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一个可怜巴巴的家伙,显然是她的丈夫,他颓然坐在一把椅子里,有气无力地盯着他妻子和医生。

  这个女人属于独断专行的那种类型,说话没完没了,咄咄逼人,看她一眼就足以明白男女之别了。

  那个男人属于常见的怕老婆型,他的脸部表情温顺如海象,还留着两撇歪歪斜斜的向下耷拉着的海象似的八字胡。

  “噢,我真闹不明白。”他咕哝道。

  但无论是那位女士还是那个医生,谁都没在意他的咕哝。

  “他简直什么都需要换新的,”那个女人说,“我已跟他说过了,我要把这当作礼物送给他,以便在下个月纪念我们结婚二十五周年。到那时我们已结婚二十五年了。”

  “二十五年!”医生说。


梦远书城(guxuo.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