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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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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睹这一切,我的脑子现在快速运转,我转了一千多种念头;可是不能够把扳机扣响。我放下枪,走到舱室的角落,基本上放松我绷紧的神经,准备新的起点,不经意中走得更近了。我再次举起枪。他几乎只有一臂远的距离了。他没有希望了。我决心已定。不管我的枪法多么糟糕,我都不会打不中他。然而,我内心还在争斗,不能够扣响扳机。 “准备好了吗?”他不耐烦地追问道。 我徒劳地逼迫我的手指把扳机扣下去,徒劳地逼迫自己说点什么。 “你为什么不开枪?”他问。 我清了清喉咙,摆脱阻止我说话的干哑感。 “汉普,”他慢慢地说,“你做不到呀。你实际上不是害怕。你是软弱无力呀。你习惯的道德观念更强壮,把你束缚住了。你做了各种看法的奴隶,那些看法在你认识的人中很流行,你烂熟于心。它们已经在你牙牙学语的时候便灌输到你的脑子里了,虽然你有哲学观,我也告诉你一套看法,可是那种道德准则不让你射杀一个没有武器、不进行抵抗的人。” “我知道。”我嗓子沙哑地说。 “你知道,我弄死一个没有武器的人,像吸一根雪茄一样容易,”他接着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根据你的标准我在这世界上的价值。你说我是毒蛇、猛虎、鲨鱼、怪物和塔利班。但是,你这个卑劣的小傀儡,你这个应声虫,你就是不能像杀死一条毒蛇或者鲨鱼一样把我杀死,因为我有手、有脚还有身体,形状像你的身体一样。呸!我早希望你干出一些更漂亮的事情,汉普。” 他走出升降口,朝我走过来。 “把枪放下吧。我想问你一些问题呢。我还没有机会把周围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幽灵’号是怎么搁浅的?你怎么把身上弄湿了?莫德在哪里?——请原谅,布鲁斯特小姐——或者我应叫‘凡·韦登太太’?” 我从他跟前往后退,因为我不能朝他开枪我都几乎要哭了,不过还没有愚蠢到放下枪的地步。我真恨不得他会采取一些敌对的行动,试图袭击我或者掐死我;因为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知道我才会被激怒,开枪打他。 “这是‘恩待我岛’。”我说。 “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接话说。 “起码这是我们给它的名字。”我补充说。 “我们?”他发问说,“谁是我们?” “布鲁斯特小姐和我本人。‘幽灵’号搁浅了,你自己也看得见的,船头朝着沙滩。” “这里有海豹,”他说,“牠们嗷嗷乱叫,把我吵醒了,要不我还在睡觉呢。我昨天夜里进到这里就听见牠们了。牠们首先告诉我到了下风海岸。这是一个海豹窝,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的地方。多亏了我的兄弟‘死亡’·拉森,我这下走运了。这就是造币厂啊。这岛的方位是什么?” “根本不知道,”我说,“不过你应该知道个大概的。你最后一次测量的结果是什么?” 他神秘地笑了笑,不过没有回答。 “呃,水手们都到哪里去了?”我问,“怎么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我准备他再次回避我的问题,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马上回答了。 “我的兄弟在四十八小时里截住了我,不过不是我的错误。夜里只有一个人放哨的时候他们登上了我的船。猎人们抛弃我都走了。他给他们更多的酬金。听见他的出价了。当着我的面谈妥的。当然,船员们跟我说再见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有的水手都站过去了,就剩我了,困在我自己的船上。这次是‘死亡’·拉森赢了,不过好歹都还留在这个家族里了。” “可是你的桅杆怎么都倒掉了?”我问。 “走过去看那些短绳子。”他说,用手指向那些应该是后帆索具的所在。 “它们是被刀割断的呀!”我叫喊起来。 “没有完全割断,”他大笑道,“这活儿干得相当地道。再好好看看。” 我又仔细看了看。那些短绳子已经差不多割断了,只留了一点绑住支桅索,只要遇到重大张力便会彻底绷断。 “厨子干的,”他又大笑起来,“我知道,尽管我没有亲眼看见他。算是和我扯平了吧。” “马格利奇好样的!”我大叫起来。 “是的,眼见大势已去,我也这样想。只是我是咧着嘴说这样的话的。” “可是,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呢?”我问。 “你可相信,我尽了最大努力,只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多大作用了。” 我转身又去检查托马斯·马格利奇的干的好事儿。 “我估计我得坐下来晒晒太阳了。”我听见狼·拉森说。 他的声音里传达出了体力不支的暗示,一点点暗示,这是很少有的,我马上打量他。他的手哆哆嗦嗦在脸前挥过,彷佛他在撕掉蜘蛛网那样。我感到胡涂。整个事情和我过去熟悉的狼·拉森格格不入。 “你的头疼病怎样了?”我问。 “头疼还在折磨我,”他回答说,“我想现在头疼就又要发作了。” 他从坐姿滑溜下去,直到躺在甲板上。然后,他滚来滚去,他的头拱在臂弯里,小臂遮挡住照在眼睛上的阳光。我站在一旁看着他,好生奇怪。 “现在是你的机会,汉普。”他说。 “我不明白。”我撒谎说,因为我完全明白他指什么。 “哦,没什么,”他温和地接着说,彷佛他在打瞌睡,“只是你在你想见我的地方逮住了我。” “没有,我没有,”我反驳说,“因为我想要你离开这里几千英哩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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