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杰克·伦敦 > 白牙 | 上页 下页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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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沿右边的支流走了半哩路,灵敏的耳朵听到咀嚼的声音,悄悄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豪猪,正直立着爬在树上啃树皮。 独眼小心而绝望的走过去。虽然,它在如此遥远的北方从未遇见过,而且在其漫长的一生中也不曾以豪猪为食,但是,它知道这种野兽,直到有诸如“恰好”或“机会”此类的事。它继续向前走去,谁也难以确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因为对于有生命的东西而言,事情的结果多多少少总是各不相同。 豪猪将身体蜷成了一个圆球。尖而长的针四面张开,令人无从攻击。年轻时,曾有一次,独眼过分凑近嗅一只诸如此类毫无动静的刺球,被突然间甩出的尾巴打伤了脸,一根刺戳入口中肿痛发炎,几个星期之后,烂出了头才痊愈,因此,它将鼻子离开圆球一呎多远,超出尾巴所及的弧线以外,以一种舒服的姿势俯卧下来,十分安静的等待机遇。说不定,什么事会发生。也许豪猪会舒开身体,让它的爪子有机会敏捷而成功的刺进那柔软、没有防护的肚皮。 但是,将近半小时后,它爬起来,愤怒的对那不动的圆球咆哮着,跑了开去。过去,它曾多次徒劳无功的等待着豪猪展开身体。它不愿意再白白浪费时间了。 它沿着右边的支流继续前进。 白天在逐渐消逝。它的追捕毫无所获。 觉醒了的做父亲的本能强烈的在鞭策它。它必须找到食物。 下午,它无意中遇见一只松鸡从树丛里走出时,它和这只反应迟钝的鸟碰了个正着,它栖息在一段木头上,离它的鼻尖不到一呎。双方都看见了对方。松鸡吃惊的飞起来,它一掌将它打倒在地,它在雪地上慌忙要逃,再次想飞的时候,它将它扑住,衔在口中。它的牙咬住那柔软的肉,脆弱的骨,又自然而然的吃了起来。接着想起了刚刚出生的子女,就将松鸡叼在嘴里,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家去。 它像一条掠过的影子,仍旧用轻软的步伐奔跑,仔细的打量一路上碰到的每一处新奇的情形。沿河走了一哩时,它碰到了早晨发现的那种大脚印刚刚留下的新痕迹,和它同路。它便跟了它走,预备在河的每一个拐弯的地方见到它的主人。 在河流的一个大转弯处,它偷偷的将头沿岩石的拐角转过去,眼睛敏锐的看到一个东西,它迅速伏下身来,那便是脚印的制造者——一只大雌山猫,像它这天曾做过的那样,她蹲着,面前是那只紧紧蜷成一团的刺圆球。如果说它从前是一个滑行的影子,那么,它现在爬行绕过那一动不动的一对到下风去的时候,简直就是那影子的阴魂。 它将松鸡放在一边,在雪地里卧下,透过一株非常低矮的针枞树,窥视面前这一幕生存的戏剧——正等待着的大山猫和正等待着的豪猪正各自专心致力于各自的生存问题,这一场的奇特之处是,这一个的生存方式在于吃掉另一个,而另一个的生存方式则在于不被吃掉。与此同时,独眼,这条老狼隐蔽在暗中,在这场戏里扮演自己的角色,等待凑巧的“机会”,这也许有助于它那种生存方式的“猎食”工作。 半小时、一小时过去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刺圆球像一块石头一动不动。大山猫则简直是一块上了冻的大理石。老独眼彷佛死了一般。然而,三只野兽为了生存,都紧张到了几乎痛楚的程度,实际上,它们再也没有比这似乎石化了的时候更加活跃的了。 独眼略略移动一下,更加急切的凝视着前方,一件事情正要发生。 终于,豪猪判断敌人已经走开,小心翼翼的缓慢的展开身披的难以攻破的坚甲的球,由于没有预料的惊恐,竖着刺的的圆球渐渐的渐渐的变直伸长了。那活生生的肉像一餐食物似的摆到了在一旁观看的独眼的面前。它突然感到嘴里潮湿,情不自禁的流出口水来。 还没有彻底伸展,豪猪就发现了敌人。大山猫在这一瞬间实施了攻击,长有老鹰般铁爪的硬掌,像闪电一般,利剑似的刺进柔软的肚子并撕裂后迅速缩了回来。如果豪猪已经完全舒展,或者它在这打击前几分之一秒并未发现敌人,大山猫的脚爪是可以平安逃归的,然而,就在这脚爪缩回的时候,豪猪的尾巴一个侧击,将些箭似的尖毛刺了进去。 大山猫大发凶恶脾气,猛然扑向伤害她的家伙,而惨叫的豪猪将撕裂的身体艰难的蜷成圆球状进行抵抗,又甩开尾巴一击,大山猫再次受伤,就吃惊的狂吼,退到一边,打着喷嚏,扎满刺毛的鼻子彷佛一块针毡。她用脚爪挠鼻子,将鼻子插入雪中,在树皮上蹭来蹭去,想弄掉火辣辣的刺。她前后左右上上下下不停的痛苦的蹦跳,惊骇不已。她不停的打着喷嚏,一段残桩似的尾巴急速而猛烈的挥舞,拼命抽打。好一会儿,她才安静下来,停止了滑稽的动作。 独眼观望着。突然,她出人意外的笔直的向上一跳,发出一声极为可怕的长号。独眼忍不住吓了一跳,脊背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以后,她就沿小路边叫边跳着逃跑。 当大山猫的喧闹声消失在远处后,独眼才走出来,蹑手蹑脚,小心翼翼,似乎雪地上满是豪猪的刺毛耸立着,随时可能扎进它柔软的脚掌。它走近时,豪猪一声怒吼,咬牙切齿,又努力将身体蜷成一个球状,但再也不会恢复如初了。它的肌肉被撕裂得太多了,几乎裂成了两半,汩汩不绝的淌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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