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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犯从宽(3)


  卡特尔·华特森可真气极了。这不单是因为他无缘无故受到了攻击,给打伤了,又给抓了起来,而且所有的晨报,都毫无例外地登载着那种可怕的新闻,污蔑他喝醉了,在著名的方多模酒店跟老板打架。这些报导连一句正确或真实的话都没有。帕茨·霍朗同他的党羽把这次斗殴说得绘声绘影。卡特尔·华特森喝醉了,这已经成了无可争论的事实。一连三次他们把他轰出去,推到马路旁边的阴沟里,可是一连三次他仍旧跑回来,气势汹汹,好像要杀人放火似的,宣称他要把这家酒店捣毁。他看到的第一个标题是:

  《著名的社会学家酗酒被捕!》

  消息登在第一版上,还印出了他的一张很大的半身像。其他的标题是:

  《卡特尔·华特森一心夺取拳击锦标!》

  《卡特尔·华特森得到了报应!》

  《著名的社会学家企图捣毁一家不夜区的酒店!》

  《卡特尔·华特森被帕茨·霍朗击败三次!》

  第二天早晨,交保释放的卡特尔·华特森走到警察局的法庭里,答复人民向卡特尔·华特森提出的公诉,因为后者殴打了帕茨·霍朗。可是,那位被雇来控诉一切损害人民的罪犯的检察官,却先把他拉到旁边,私下同他谈起话来了。

  “你为什么不私下了结呢?”检察官说,“华特森先生,我告诉你怎么办:跟霍朗先生握握手,讲个和,我们当场就把案子了结。我只要对法官说一句话,就会撤销对你的控诉。”

  “不过我不愿意撤销,”这是华特森的答复,“你既然担任着这个职务,就应当向我提出公诉,而不应当要我跟这个……这个家伙讲和。”

  “哎,我当然会向你提出公诉的。”检察官回答道。

  “你也得向那个帕茨·霍朗提出公诉,”华特森警告道,“因为现在我要告他殴打伤人,要求把他逮捕起来。”

  “最好你还是跟他握手讲和。”检察官重复道,这一次,声音里几乎还有威胁的口吻。

  这两个案子定于一星期以后的早晨,在警察局法官威特白格的法庭里一并开庭审理。

  “你一点胜诉的机会也没有,”华特森的一个童年的老朋友——这座城市里最大的一家报馆的一位前任经理对他说,“人人都知道你给这个人揍了一顿。他的名誉坏到了极点。可是这一点也帮不了你的忙。两个案子都会给撤销。这还是因为你。换上一个寻常的人,还要判罪呢。”

  “可是我不明白,”这位不知所措的社会学家不服气地说,“这个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向我攻击,把我打伤,而我一次也没有还过手。我……”

  “对这场诉讼来说,那是无关紧要的。”对方打断了他的话。

  “那么,究竟什么才是有关紧要的呢?”

  “让我告诉你。现在,你的对头是本地的警察和政治机器。你是什么人?你连这座城里的合法居民都够不上。你住在乡下。你在这儿连一张选票也没有,当然更谈不上什么操纵选票。这个下流酒店的老板在他的地区操纵着一大串选票——而且是很长很长的一大串选票。”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位威特白格法官会亵渎他的神圣职责,违反他的誓言,放掉这个野蛮家伙吗?”华特森质问道。

  “你瞧着好啦,”对方冷冷地回答道,“哎,他会做得很漂亮的。他会做出一个非常合法,非常公正的判决,凡是字典里代表公平和正当的字眼儿,他全会用上。”

  “可是还有报纸呢。”华特森喊道。

  “报纸是不会跟正在执政的人作对的。他们会弄得你啼笑皆非。你不是已经领教过了吗?”

  “难道那些到警察局采访的小伙子,不会把真实情况写出来吗?”

  “他们会写得非常逼真,让公众都相信的。你要明白,他们是在别人的指示之下写报导的。他们是奉了命令来歪曲渲染的。等到他们把新闻注销之后,你就会给搞臭了。最好还是马上把这件事情了结。你的处境很糟!”

  “可是开庭的日期已经定好了。”

  “只要说句话,他们就会马上把案子了结。一个人总不能跟一部机器斗,除非他后面也有一部机器。”

  不过,卡特尔·华特森很执拗,他完全相信这部政治机器会打败他,可是他一生都在寻求社会经验,再者,这件事也的确有点新鲜。

  开庭的那天早晨,检察官又作了一次调解的尝试。

  “如果你认为应当和解,我就要请一位律师来起诉。”华特森说。

  “你别请律师啦,”检察官说,“我是由人民给我薪水,让我提出公诉的,我当然要提出公诉。可是让我告诉你,你一点胜诉的机会都没有。我们会并案办理的。你瞧着好啦。”

  法官威特白格给华特森的印象很好。这个人年纪还轻,个子矮矮的,有点胖,却并不臃肿。一张聪明的脸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看样子,的确是个非常好的人。此外,再加上他的含笑的嘴唇,和那双黑眼睛的眼角上带着笑意的皱纹,给人的印象就更好了。华特森瞧着他,把他仔细研究过以后,觉得他的老朋友的推测十有八九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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