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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普希的房子(3)


  等到李微同托里基喝着苦艾酒,在那颗珍珠上讨价还价的时候,呼鲁·呼鲁又去偷听,只听见他们以两万五千法朗的惊人高价谈妥了这笔生意。

  就在这时候,正在向海岸逼近的“奥洛亨纳号”和“希拉号”,忽然像发疯一样地放起了信号枪。那三个人跨出门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两只双桅帆船一面急忙掉转头离开海岸,一面收下主帆和船头的三角帆乘着使船身倾侧的暴风,向白浪滔天的海面疾驶而去。接着,大雨就把它们遮没了。

  “风暴过去之后,它们会回来的,”托里基说道,“我们最好离开这儿吧。”

  “照我看,恐怕气压表又降低了一点。”船长林奇说道。

  他是一个白胡子的船长,因为年纪太大,已经不能再干这一行,所以他住在希库鲁,因为他知道只有这地方对他的气喘病最合适。他走到屋里去瞧瞧气压表。

  “好家伙!”他们听见他的叫声,急忙跑了进去,看见他站在那儿,眼睛盯着指针,它已经降到了二十九点二。

  于是,他们又走到门外,焦急地观察天色和海面。暴风已经过去,但天色仍旧阴沉沉的。他们看出那两只双桅帆船,张满了帆,后面还跟着另一只双桅帆船,正在一同回来。接着,风向一变,使得它们都放松了帆索,五分钟之后,风又突然朝相反的方向一刮,弄得那三只双桅帆船都猛然扭到相反的方向,岸上的人都看得出在这一跳的时候,帆的下桁上的滑车突然一松,船索散掉了。这时,拍岸的涛声非常响亮、深沉,其势逼人,一片大浪正在涌过来。一道可怕的闪电在他们眼前一亮,把阴暗的天空照得通明,跟着就是一阵隆隆不绝的、发狂似的雷鸣。

  托里基和李微急忙向他们的小艇跑去,后者那种一路摇晃的样子,很像一匹惊惶的河马。等到他们的小艇驶出礁湖口的时候,正好和划进来的“奥雷号”的小艇擦肩而过。在进来的小艇上,站在船尾掌舵,给划船的水手打气的,正是劳乌尔。他因为摆脱不掉那颗珍珠在他脑子里留下的印象,正回来准备接受马普希所提出的一所房子的代价。

  他上岸的时候,正遇到一阵密集的狂风暴雨,因此,直到他跟呼鲁·呼鲁迎面撞上时才看见。

  “太晚啦,”呼鲁·呼鲁大声嚷道,“马普希把它卖给托里基,得了一千四百块智利大洋;托里基又把它卖给李微,得到两万五千法朗。李微会到法国把它卖十万法朗的。你有烟吗?”

  劳乌尔觉得松了一口气。珍珠在他心里所引起的烦恼没有了。虽然他没有得到那颗珍珠,可他用不着再操心了。不过他不相信呼鲁·呼鲁的话。马普希很可能把它卖了一千四百块智利大洋,可是那个李微,对珍珠那样内行的人,居然会出两万五千法朗,就太不可能了。劳乌尔决计去找船长林奇向他打听这件事,但是等他到了这位老航海家的家里,却看见他在睁大眼睛,望着气压表。

  “你瞧这上面是多少?”船长林奇焦急地问道,他擦擦眼镜,又去望那个气压表。

  “二十九点一,”劳乌尔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低的气压。”

  “可不是!”船长哼了一声,“我从小到大,在大海大洋里足足过了五十年,也从来没见过这么低的气压。你听!”

  他们站在那儿待了一会儿,惊涛拍岸,隆隆地震撼着房子。他们走到外面,暴风已经过去了,他们看见“奥雷号”停泊在一英哩之外,尽管没有风,却在巨浪中疯狂地颠簸摇摆,而海浪声势壮大地从东北方滚滚而来,猛烈地撞击在珊瑚岸上。小艇里的一个水手指着礁湖口摇了摇头。劳乌尔望过去,只看见白花花一片浪沫和波涛。

  “我看,今天晚上我得跟你一块儿过夜啦,船长。”他说,接着,他就转而吩咐那个水手把小艇拖上岸,并且叫他跟他的伙计们去找安身的地方。

  “整整二十九。”船长林奇报告道。他又去瞧了一次气压表,出来时,手里端着一把椅子。

  他坐下来,注视着海上的光景。太阳出来了,使天气更加闷热,天空中仍然是一片死寂。海浪的声势却越来越大了。

  “我真不懂这些浪头是哪儿来的,”劳乌尔烦躁咕噜着,“又没有风,可是你瞧,瞧那儿,那个浪头!”

  一道几英哩长的浪头,正在以雷霆万钧之势,沉重地撞击着这座脆弱的环形珊瑚岛,像地震一样地摇撼着它。船长林奇吃了一惊。

  “好家伙!”他叫了一声,在椅子上欠起身子,又坐了下去。

  “可是就没有风,”劳乌尔固执地说,“如果风跟浪一起来,倒还弄得懂。”

  “不用操心,风马上就会来,够你受的。”船长阴沉地回答。

  两个人默默地坐着。无数细小的汗珠从他们的皮肤里渗出来,聚成了许多水点,然后汇合成一条条的小河,流到地上。他们喘着气,而老头子的呼吸尤其痛苦。一个浪头冲上了沙滩,淌到椰子树周围,几乎就在他们脚边退下去。

  “超过了高潮水位,”船长林奇说,“我在这儿住了十一年了。”他瞧了一下表,“三点整。”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后面跟着一大群孩子和狗,凄惨地走了过去。他们走到房子那面就站住了,随后犹豫了好久,才一齐坐在沙地上。几分钟之后,从相反的方向又来了一家人,男男女女带着各种各样的家用什物。不久,船长的房子周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已经聚集了好几百人。船长问了一个才来的,怀里抱着吃奶的孩子的女人,才知道她的房子刚才给冲到了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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