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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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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朗摇着头又说: “告诉您,我连他本人也谈不上认识,不管怎样,互相帮助总是应该的。” 里厄在过道中下意识地看了一下阴暗的屋角,问格朗在他这个区内老鼠是否已经绝迹。这位公务员对此一无所知。他听说有这么一回事,但对本地区的传闻没有十分在意。他说: “我脑子里有别的事。” 在格朗说话时里厄已同他握别,因为急于想在写信给他的妻子之前去看望一下看门人。 叫卖晚报的在高声喊叫,告诉人们鼠患已经停止的消息。但里厄却发现他的病人半个身子翻出床外,一只手按在腹部上,另一只手围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往脏物桶中呕吐浅红色的胆液。看门人上气不接下气地挣扎了好半晌才重新躺下。他的体温达39.5℃,颈上的淋巴结和四肢都肿大,侧腹部位发现有两处浅黑色的斑点,正在扩大。他诉说他现在感到内脏难过。 病人说:“烧得厉害,这混帐东西在烧我。” 布满煤烟色日垢的嘴使他说话时结结巴巴,他将目光转向医生,剧烈的头痛痛得他一对圆滚滚的眼睛淌出泪水。他的老婆忧心忡忡地望着默不作声的里厄。 “医生,”她问道,“这是什么病?” “什么病都有可能,现在一点也不能肯定。到今晚为止,按规定给食和服用清血药。要多喝水。” 看门人正渴得要命。 里厄一回家就打电话给他的同行里夏尔,后者是城里最有地位的医生之一。 里夏尔说:“没有,我没有发现特别情况。” “没有人因为局部发炎而引起发烧的吗?” “啊,这倒有的,有两例淋巴结异常肿胀。” “肿得不正常吗?” 里夏尔说:“嗯,所谓正常,您也知道……” 晚上,看门人不停地讲胡话,抱怨那些老鼠,体温高达40℃。里厄试行固定性脓肿处理。在松节油的烧灼下,看门人嘶声嚎叫:“啊!这些畜生!” 淋巴结已肿得更大了,摸上去像木块似地坚硬。看门人的妻子急疯了。 “夜里得守着他,”医生对她说,“有什么情况就来叫我。” 第二天,四月三十日,天空一片蔚蓝,已经微带暖意的和风送来了湿润的空气。随风而来的是一阵从远郊吹来的花香。早晨街头的人声好像比往常更加活跃,更加欢乐。在我们这个小城市里,全体居民从一星期来暗中担忧的心情中解放出来,这一天颇有大地回春的气息c里厄自己也由于接到了他妻子的回信而放了心,怀着轻松的心情下楼来到了看门人的家中。病人早上的体温已下降到38℃。他觉得浑身软弱无力,躺在床上微笑着。 他老婆对医生说:“医生,他好点了,是吗?” “等一下再看。” 但到了中午,体温一下子上升到40℃。病人吃语不断,又呕吐起来。颈上的淋巴结痛得不能碰,看门人好像拼命要把他的头伸出身子之外。他老婆坐在床脚边,双手放在被子上轻轻握住病人的两只脚,眼望着里厄。 里厄说:“这样吧,把他隔离起来进行特殊治疗。我去给医院打电话叫辆救护车来把他送去。” 过了两小时,在救护车里,医生和看门人的老婆俯身望着病人。从他布满章状赘生物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老鼠!”他脸色铁青,嘴唇蜡黄,眼皮也呈铅青色,呼吸短促,身体被淋巴结肿胀折磨得像在撕裂开来,他蜷缩在小床里,好像想让床把自己裹起来似的,又仿佛地底下有什么声音在紧迫地召唤着他。看门人在某种无形的压力下呼吸停止了。他的老婆哭了起来。 “医生,难道没有希望了吗?” “他死了。”里厄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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