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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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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六点钟,埃丽诺便来到她房里,急切地想表示表示关心,如有必要还可帮帮忙。可惜要做的事情己经不多了。凯瑟琳没有偷闲,她差不多已经穿着好了,东西也快打点完了。埃丽诺进屋的时候,她突然想至将军可能是派她来和解的。人的火气一过,接着就要后悔,还有什么比这更自然的?她只想知道,发生了这些不虞之后,她要怎样接受对方的道歉才能不失尊严。但是她即使有了这种知识,在这里也没有用,而且也不需要。她既不能表示宽怀大度,又不能显示尊严。原来,埃丽诺不是来传话的。两人见面后没说什么话。双方都觉得不开口是保险,因此在楼上只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凯瑟琳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埃丽诺虽然没有经验,但是出于一番好意,正在专心致志地装箱子。一切整顿好之后,两人便走出屋子,凯瑟琳只比她的朋友晚出来半分钟,把自己所熟悉、所喜欢的东西最后又看了一眼,随即便下楼来到早餐厅,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她勉强吃着饭,一方面省得痛苦地听别人劝她,另一方面也好安慰一下她的朋友。无奈她又吃不下,总共没有咽下几口。拿今天和昨天她在这屋里所吃的两顿早饭一对比,不觉又给她带来了新的痛苦,使她越发厌恶眼前的一切。上次在这里吃早饭过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可是情形是多么迥然不同啊!当时她心里多么快活,多么坦然,多么幸福,多么保险[尽管这是虚假的保险]!眼睛望着四周,真是看见什么喜欢什么,除了亨利要到伍德斯顿去—天以外,她对未来无忧无虑!多么愉快的早餐啊!因为当时亨利也在场,坐在她旁边,还给她布过菜。她久久地沉湎于这些回忆之中,一直没有受到同伴的打扰,因为埃丽诺像她一样,也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沉思。马车来了才把她们惊醒,使她们回到了现实中来。凯瑟琳一看见马车,顿时涨红了脸。她所受的侮辱此刻真使她心如刀绞,一时间她只感到十分气忿。看来,埃丽诺现在实在迫不得已,下定决心要说话了。 “你一定要给我写信,凯瑟琳,”她喊道,“你一定要尽快给我来封信。不接到你平安到家的消息,我一时一刻也放不下心。我求你无论如何也要来一封信。让我高兴地知道,你已经平安回到富勒顿,发现家里人都好。我会要求和你通信的,在获许之前我只期望你来一封信,把信寄到朗敦勋爵家,务请写上艾丽斯收。” “不,埃丽诺、如果不许你收我的信,我想我还是不写为好。我一定会平安到家的。” 埃丽诺只是答道:“你的心情我并不奇怪。我也不便强求你。当我远离着你时,我相信你会发发善心的。”不想就这几句话,以及说话人的那副忧伤神气,使得凯瑟琳的自尊心顿时软了下来,只听她马上说道:“唉!埃丽诺,我一定给你写信。” 蒂尔尼小姐还有一件事急于解决,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她想凯瑟琳离家这么久了,身上的钱可能不够路上花的,于是便提醒了她一句,并且十分亲切地要借钱给她,结果事情正和她料想的一样。直到此刻,凯瑟琳始终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一查钱包,发现若不是朋友好意关照,她被赶出去以后连回家的钱都没有了。临别前,她们几乎没再多说一句话,两人心里只在想着假若路上没钱可能遇到什么麻烦。不过,这段时间好在很短。仆人马上报告说,马车备好了。凯瑟琳当即立起身,两人用长时间的热烈拥抱,代替了告别的话语。她们走进门厅的时候,凯瑟琳觉得她们两人还一直没有说起一个人的名字,她不能一声不提就走掉,于是便停下脚步,嘴里哆哆嗦嗦地、让人勉强能听得懂地说道:请她“代向不在家的朋友问好”。不想还没提及他的名字,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她使劲用手绢蒙住脸,一溜烟地穿过门厅,跳上马车,马车转眼驶出了大门。 下卷 第14章 凯瑟琳因为过于伤心,也顾不得害怕了。旅行本身倒没有什么可怕的,她启程的时候,既不畏惧路程的遥远,也不感到旅途的孤寂。她靠在马车的一个角角上,泪如泉涌,直到马车驶出寺院好几英里,才抬起头来;直到寺院里的最高点差不多被遮住了,才能回过脸朝它望去。不幸的是,她现在所走的这条路,恰好是她十天前兴高采烈地往返伍德斯顿时所走的那条。沿途十四英里,上次带着迥然不同的心情目睹过的那些景物,这次再看上去,使她心里感到越发难受。她每走近伍德斯顿一英里,心里的痛苦就加重一分。当她经过离伍德斯顿只有五英里的那个岔路口时,一想亨利就在附近,可他又被蒙在鼓里,真使她焦灼万分,悲伤至极。 她在伍德斯顿度过的那天,是她一生中最快活的一天。就在那里,就在那天,将军说及亨利和她的时候,用了那样的字眼,连话带神气都使她百分之百地确信,将军确实希望他们能结成姻缘。是的,仅仅十天前,他那显而易见的好感还使她为之欢欣鼓伍呢-他还用那句意味深长的暗示搞得她心慌意乱!而现在,她究竟做了什么事,或者漏做了什么事,才惹得他改变了态度呢? 她觉得自己只冒犯了将军一次,但是这事不大可能传进他的耳朵。她对他的那些骇人听闻的疑神疑鬼,只有亨利和她自己知道,她相信亨利会像她自己一样严守秘密。至少,亨利不会有意出卖她。假若出现奇怪的不幸,将军当真得知她那些斗胆的想象和搜索,得知她那些无稽的幻想和有伤体面的检查,任凭他再怎么发怒,凯瑟琳也不会感到惊奇。假若将军得知她曾把他看成杀人凶手,他即使把她驱逐出门,她也不会感到诧异。但是她相信,这件使她十分痛苦的事情,将军是不会知道的。 她虽然心急火燎地在这上面猜来猜去,但是她考虑得最多的,还不是这件事。她还有个更密切的思想,一个更急迫、更强烈的念头。亨利明天回到诺桑觉寺听说她走了之后,他会产生什么想法,什么感觉,什么表情,这是个强有力而又颇有趣的问题,比其他一切问题都重要,一直萦绕在她的脑际,使她时而感到烦恼,时而为之宽慰。有时她害怕他会不声不响地表示默认,有时又美滋滋地相信他一定会感到悔恨和气愤。当然,他不敢责备将军,但是对埃丽诺,有关她凯瑟琳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跟埃丽诺说的呢? 她心里疑疑惑惑的,反复不停地询间自己,可是哪个问题也不能给她带来片刻的安宁。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她没想到一路上会走得这么快。马车驶过伍德斯顿附近以后,满脑子的焦虑悬念使她顾不得去观看眼前的景物,同时也省得她去注视旅途的进程。路旁的景物虽说引不起她片刻的注意,但她始终也不觉得厌倦。她之所以无此感觉,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并不急于到达目的地,因为她虽说离家已有十一个星期之久,但是这样回到富勒顿,根本不可能感到与亲人团聚的欢乐。她说什么话能不使自己丢脸,不让家人痛苦呢?她只要照实一说,便会感到更加悲伤,无谓地扩大怨恨,也许还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有过无过的人纠缠在一起。她永远道不尽亨利和埃丽诺对她的好处:她对此感受之深,简直无法用言语加以形容。假若有人因为他们父亲的缘故而讨厌他们,憎恶他们,那可要叫她伤透了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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