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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这你可说错了,”佳丽诺答道,一面带着无限同情的目光望着她“不是伍德斯顿来人了,而是我父亲回来了。”她提到她父亲的名字时,声音颤抖着,眼睛垂视着地面。他的突热回来本身已经够使凯瑟琳颓丧的了,有好半晌,几乎认为不可能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消息。她没有作声。埃丽诺尽力镇静了一下,以便把话说得坚决一些。不久她又继续说下去,眼睛仍然垂视着。“我知道你是个厚道人,不会因为我迫不得已干这样的事而瞧不起我。我实在不愿意做这样的传声筒。我们最近才商量过,而且已经谈妥你将像我希望的那样在这儿多住几个星期,这使我多么高兴,多么庆幸啊!我怎么能跟你说有人不能接受你的好意?你和我们在一起给我们带来了那么多快乐,不想得到的报答却是——可我实在说不出口。亲爱的凯瑟琳,我们要分手了。我父亲想起一个约会,星期一我们全家都走。我们要到赫里福德附近的朗敦勋爵家住两个星期。这件事没法向你解释和道歉。我也不能这么做。”

  “亲爱的埃丽诺,”凯瑟琳嚷道,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别这么难过。约会吗,后订的应该服从先订的。当然,我们这样快,这样突然地就要分手,这使我感到非常难过。但是我并不生气,真不生气。你知道我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我希望你能去我家。你从这位勋爵家回来以后,能到富勒顿来吗?”

  “这由不得我,凯瑟琳。”

  “那你什么时候能来就来吧。”

  埃丽诺没有作答。凯瑟琳想起自己更加直接感兴趣的事倩,便自言自语地说道:“星期一,这么快。你们全走!那么、我相信----不过,我还能赶得上告别。你知道,我可以只比你们早走一步。别难过,埃丽诺。我完全可以星期一走。我父母亲事先不知道我要回去也没关系。将军一定会派仆人把我送到半路的。我很快就会到达索尔兹伯里。从那儿到家只有九英里。”

  “唉,凯瑟琳!假若真是这么定的,倒还多少说得过去一点,虽然对你照顾不周,使你受到了亏待。可是;我怎么跟你说呢?已经决定让你明天早晨离开我们,就连钟点都不由你选择。马车已经订好了,七点钟就到这儿。而且也不派仆人送你。”

  凯瑟琳给惊呆了,默默无语地坐了下来。“刚才听到这项决定,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管你此刻理所当然地有多么不高兴、多么气忿,你也不可能比我----不过我不该谈论我的感情。哦,但愿我能为你提出点情有可原的饰词!天哪!你父亲会怎么说呢?是我们让你离开真正的朋友的关照,结果落到这步田地,离家几乎比原来远上一倍,还要不近人情,不顾礼貌地把你赶出去!亲爱的,亲爱的凯瑟琳,我传达了这个命令,觉得就像是我自己侮辱了你。然而我相信你会原谅我的,因为你在我们家住了不少时候,能看出我只不过是名义上的主妇,压根儿没有实权。”

  “我是不是惹将军生气了?”凯瑟琳声音颤抖地说。

  “哎!我凭着做女儿的感情可以知道,可以担保,他没有正当的理由生你的气。他当然是极端地心烦意乱,我很少见他有比现在更烦躁的。他脾气不好,现在又出了件事把他气恼到如此少见的地步。他有点失望,有点烦恼,他眼下似乎把这事看得很重。但是我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因为这怎么可能呢?”

  凯瑟琳痛苦得很难说话了,只是看在埃丽诺的份上,她才勉强说了几句。“真的,”她说,“假若我冒犯了他,我将感到十分抱歉。我决不会有意这样做的。不过你别难过,埃丽诺。你知道,既然约好了就应该去的。唯一遗憾的是没早点想起这件事,否则我可以给家里写封信。不过这也没有多大关系。”

  “我希望,我诚挚地希望这影响不到你的人身安全。但是在其他各个方面,诸如舒适、面子和礼仪方面,你的家人和世人方面,却有极大关系。假如你的朋友艾伦夫妇仍然呆在巴恩,你去找他们还比较容易些,几个钟头就能到了。可你要坐着驿车走七十英里啊,这么小的年纪。还孤零零地没人陪着!”

  “哦!这点路算不了什么。别为这个费脑筋了。再说我们反正要分手,早几个钟头晚几个钟头不是一样吗?我能在七点以前准备好。按时叫我吧。”.埃丽诺看出她想一个人清静一会。她相信再谈下去对两人都没好处,便说了声“明天早晨见”,走出了房去。

  凯瑟琳满肚子的委屈需要发泄。埃丽诺在的时候。友谊和自尊遏制住了她的泪水,但是埃丽诺一走,她的眼泪像泉水似地涌了出来。让人家给赶出来了,而且以这种方式!用这样急促、这样粗暴。甚至这样蛮横的态度对待她,没有任何正当理由,也不表示任何歉意。亨利远在别处,甚至都不能跟他告个别。对他的一切希望,一切期待,至少要暂时搁置起来,谁知道要搁置多久呢?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蒂尔尼将军本来是那样彬彬有礼,那样教养有素,一直是那样宠爱她,谁想他会干出这种事!真是让人既伤心,又无法理解。事情究竟是怎么引起来的,结果又会怎么样,这两个问题真让人困惑和害怕。这件事做得实在太不客气,既不考虑她的方便,也不给她面子让她自己选择何时上路、如何走法,就匆匆忙忙地撵她走。本来有两天的时间,偏偏给她定了第一天,而第一天又定了个一大早,好像决意让她在将军起身以前离开,省得再与她见面。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不是存心要侮辱她吗?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定是不幸地得罪了他。埃丽诺不愿让她产生如此痛苦的念头,可是凯瑟琳认为,将军不管遇到什么烦恼和不幸,假如事情与她没有关系,或者至少别人认为与她没有关系,那将军也不会如此迁怒于她呀。

  这一夜真难熬。睡眠,或者称得上睡眠的休息是不可能了。刚来的时候,她在这屋里因为胡思乱想而受尽了折磨,现在她又在这屋里忐忑不安地辗转反侧。然而,这次不安的原因与当初是大不相同的,无论在现实上还是在实质上,这次都比上次更令人伤心!她的不安是有事实根据的,她的忧虑也是建立在可能的基础上。她因为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些真实而自然的恶劣行径,所以对她那孤单的处境、对那漆黑的屋子,和那古老的建筑,也就完全无动于衷了。虽然风很大,刮得楼里常常发出些奇怪而意外的响声,然而她听见这些响声并不感到好奇或害怕,她只是清醒地躺在那儿,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地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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