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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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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分钟。她接着说,现在要做的是促成他们两个结婚。范妮,她说这话的时候,口气比我还坚定。”他不得不顿了几顿,才接着说下去。“‘我们必须说服亨利和她结婚,’她说,‘为了顾全体面,同时又知道范妮决不会再跟他,我想他是有可能同意的。他必须放弃范妮。我想就连他自己也明白,像这样的姑娘他现在也娶不上了,因此我看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困难。我的影响还是不小的,我要全力促成这件事。一旦结了婚,她自己那个体面的家庭再给她适当的支持,她在社会上就可以多少重新站得住脚了。我们知道,有些圈子是永远不会接受她的,但是只要备上好酒好菜,把人请得多一些,总会有人愿意和她结交的。毫无疑问,在这种问题上人们会比以前更能宽容,更加坦率。我的意见是,你父亲要保持沉默。不要让他去干预毁了自己的前程。劝他听其自然。如果他强行干预,引得女儿脱离了亨利的保护,亨利娶她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少,还不如让她跟着亨利。我知道如何能让他接受劝告。让托马斯爵士相信他还顾惜体面,还有同情心,一切都会有个好的结局。但他若是把女儿拉走,那就把解决问题的主要依托给毁了。”’ 埃德蒙说了这席话之后,情绪受到很大影响,范妮一声不响地非常关切地望着他,后悔不该谈起这个话题。埃德蒙很久没再讲话,最后才说:“范妮,我快说完了。我把她说的主要内容都告诉了你。我一得到说话的机会,便对她说我没想到,我以这样的心情走进这座房子,会遇到使我更加痛苦的事情,可是几乎她的每一句话都给我造成了更深的创伤。我还说,虽然在我们认识的过程中,我常常意识到我们有些意见分歧,对某些比较重大的问题也有意见分歧,但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的分歧会有这么大。她以那样的态度对待她哥哥和我妹妹所犯的可怕罪行(他们两个究竟谁应负主要责任,我也不妄加评论),可她是怎么谈论这一罪行的,骂来骂去没有一句骂得在理的,她认为对于这一罪行的恶劣后果,只能用不正当的、无耻的办法,或者坚决顶住,或者坚决平息下去。最后,尤其不应该的是,她建议我们委曲求全、妥协、默认,任罪恶继续下去,以求他们能结婚。根据我现在对她哥哥的看法,对这样的婚姻,我们不是要求,而是要制止。这一切使我痛心地意识到,我以前一直不了解她,而就心灵而言,我多少个月来总在眷恋的只是我想象中的一个人,而不是这个克劳福德小姐。这也许对我再好不过。我可以少感到一些遗憾,因为无论如何,我现在肯定失去了对她的友谊、情意和希望,然而,我必须承认,假如我能恢复她原来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以便继续保持住对她的爱和敬重,我绝对情愿增加失去她的痛苦。这就是我当时说的话,或者说是我说的话的大意。不过,你可以想象得到,我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像现在说给你听这样镇定,也没有现在这样有条理。她感到惊讶,万分震惊——还不仅仅是惊讶。我看见她脸色变了。她满脸通红。我想我看出她的心情极其复杂,她在竭力挣扎,不过时间很短,一边想向真理投降,一边又感到羞愧,不过习惯,习惯占了上风。她若是笑得出来,准会大笑一场。她勉强笑了笑,一边答道:‘真是一篇很好的讲演呀。这是你最近一次布道的部分内容吧?照这样发展下去,你很快就会把曼斯菲尔德和桑顿莱西的每个人改造过来。我下一次听你讲的时候,你可能已成为公理会哪个大教区的杰出传教士,要不就是一个派往海外的传教士。’她说这话时尽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她心里并不像她外表装的那样满不在乎。我只回答说我衷心地祝她走运,诚挚地希望她不久能学会公正地看问题,不要非得通过惨痛的教训才能学到我们人人都可以学到的最宝贵的知识——了解自己,也了解自己的责任,说完我就走了出去。我刚走了几步,范妮,就听到背后开门的声音。‘伯特伦先生,’她说。我回头望去。‘伯特伦先生,’她笑着说,但是她这笑与刚才的谈话很不协调,是一种轻浮的嬉皮笑脸的笑,似乎在逗引我,为的是制服我,至少我觉得是这样的。我加以抵制,那是一时冲动之下的抵制,只管继续往外走。从那以后——有时候——我会突然一阵子——后悔我当时没有回去。不过我知道,我那样做是对的。我们的交情就这样结束了!这算什么交情啊!我上了多么大的当啊!上了那个哥哥的当,也同样上了那个妹妹的当!我感谢你耐心听我讲,范妮。说出来心里痛快多了,以后再也不讲这件事了。 范妮对他这话深信不疑,以为他们真的再也不讲这件事了。可是刚过了五分钟,又谈起了这件事,或者说几乎又谈起了这件事,直到伯特伦夫人彻底醒来,谈话才终于结束。在此之前,他们一直在谈论克劳福德小姐:她多么让埃德蒙着迷,她生性多么招人喜欢,要是早一点落到好人手里,她该会有多么好。范妮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了,觉得自己义不容辞地要让表哥多了解一下克劳福德小姐的真面目,便向他暗示说:她所以愿意彻底和解,与他哥哥的健康状况有很大关系。这可是个不大容易接受的暗示。感情上难免要抵制一番。若是把克劳福德小姐的感情看得无私一些,那心里会感到惬意多了。但是,埃德蒙的虚荣心并非很强,对理智的抵挡没有坚持多久。他接受了范妮的看法,认为汤姆的病情左右了她态度的转变。他只给自己保留了一个可以聊以自慰的想法:考虑到不同习惯造成的种种矛盾,克劳福德小姐对他的爱确实超出了可以指望的程度,就因为他的缘故,她才没怎么偏离正道。范妮完全同意他的看法。他们还一致认为,这样的打击必然给埃德蒙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难以消除的影响。时间无疑会减轻他的一些痛苦,但是这种事情要彻底忘却是不可能的。至于说再和哪个别的女人要好,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一提就让他生气。他只需要范妮的友谊。 第三卷 第十七章 让别的文人墨客去描写罪恶与不幸吧。我要尽快抛开这样一些令人厌恶的话题,急欲使没有重大过失的每一个人重新过上安生日子,其余的话也就不往下说了。 这时候,不管怎么说,我的范妮还真是过得很快活,这一点我知道,也为此感到高兴。尽管她为周围人的痛苦而难过,或者她觉得她为他们而难过,但她肯定是个快活的人。她有遏制不住的幸福源泉。她被接回了曼斯菲尔德庄园,是个有用的人,受人喜爱的人,再不会受到克劳福德先生的搅扰。托马斯爵士回来后,尽管忧心忡忡,但种种迹象表明,他对外甥女十分满意,更加喜爱。虽然这一切必然会使范妮为之高兴,但没有这一切,她仍然会感到高兴,因为埃德蒙已经不再上克劳福德小姐的当了。 不错,埃德蒙本人还远远谈不上高兴。他感到失望和懊恼,一边为过去的事伤心,一边又盼望那永远不可能的事。范妮知道这个情况,并为此而难过。不过,这种难过是建立在满意的基础上,是与心情舒畅相通的,与种种最美妙的情愫相协调的,谁都愿以最大的快乐来换这种难过。 托马斯爵士,可怜的托马斯爵士是做父亲的,意识到自己身为做父亲的过失,因而痛苦的时间最久。他觉得自己当初不该答应这门亲事,他本来十分清楚女儿的心思,却又同意这门亲事,岂不是明知故犯。他觉得自己那样做是为了一时的利益而牺牲了原则,是受到了自私和世俗动机的支配。要抚慰这样的内疚之情,是需要一定时间的。但时间几乎是无所不能的。拉什沃思太太给家中造成不幸之后,虽然没有传来什么令人欣慰的好消息,但是别的子女却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安慰。朱莉娅的婚事没有他当初想象的那么糟糕。她自知理亏,希望家里原谅。耶茨一心巴望他能给接纳进这个家庭,便甘愿仰仗他,接受他的指导。他不是很正经,但是他有可能变得不那么轻浮,至少有可能变得多少顾家一些,多少安分一些。不管怎样,现已弄清他的地产不是那么少,债务不是那么多,他还把爵士当做最值得器重的朋友来对待、来求教,这总会给他带来一点安慰。汤姆也给他带来了安慰,因为他渐渐恢复了健康,却没有恢复他那不顾别人、自私自利的习性。他这一病反而从此变好了。他吃了苦头,学会了思考,这是他以前不曾有过的好事。他对温普尔街发生的痛心事件感到内疚,觉得都是演戏时男女过分亲昵造成的后果,他是负有责任的。他已经二十六岁了,头脑不笨,也不乏良师益友,因此这种内疚深深地印在他的心里,长久地起着良好的作用。他成了个安分守己的人,能为父亲分忧解难,稳重安详,不再光为自己活着。 这真令人欣慰啊!就在托马斯爵士看出这些好现象的同时,埃德蒙也在自己以前让父亲担忧的唯一一点上有了改善——他的精神状态有了改善,因此父亲心情更舒畅了。整个夏天,他天天晚上都和范妮一起漫步,或者坐在树下休息,通过一次次交谈,心里渐渐想开了,恢复了以往的愉快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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