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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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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是的。我的生活中总是碰到神圣的事物。但是和你在一起时就很少碰到。我想你一定也有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了。”他看着地板。 “你没有吗?” “没有。我现在只有在工作时才是快活的。”他又看着地板。 “这种状态会过去的。” “不会的。我只喜欢两样东西。一样对我的工作有妨害,还有一样半小时或十五分钟做完,有时时间还要短。” “有时短得多。” “或许我已经长进了,孩子。你不知道。我现在只有这两样东西和我的工作。” “你会得到其它的东西的。” “我们就此打住吧,小家伙。想得这么多我都累了。”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显得疲倦。“快吃饭了。你回来了我真高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战时兄弟。” “战时兄弟什么时候吃饭?”我问。 “这就吃。为你的肝病我们再喝一杯。敬你的姑娘,”雷那蒂说,他举起了杯子。 “好。” “我绝不再说她一句脏话。” 我洗了洗,梳了头发,就和雷那蒂下楼去。雷那蒂有些醉意。到了饭堂,饭还未备好。 “我去拿那瓶酒来,”雷那蒂说。他又跑上楼。我在餐桌边坐下,他拿了那瓶酒回来,给我们各倒了半杯白兰地。 “太多了,”我说,举起玻璃杯在灯下看看。 “这可是好东西,它一进去就把胃全烧起来了。没有比这对你更坏的了。” “好的。” “一天大的自我毁灭,”雷那蒂说。“它伤胃,让手颤抖,正好是为外科医生准备的。” “你推荐啊?” “诚心推荐。我别的都不用。把它喝了,小家伙,等着生病吧。” 我喝了半杯。听到勤务兵在叫:“汤!汤好了!” 少校走了进来,朝我们点点头坐下了。他坐在餐桌边显得身量很小。 “就我们这几个人吗?”他问。勤务兵把汤碗放下,盛了一盘汤。 “就我们这几个人,”雷那蒂说。“除非神父来。假如他知道弗雷德里克在这儿,他会来的。” “他在哪?”我问。 “他在三〇七,”少校说。他正忙着喝汤。他擦擦嘴,又小心地擦擦朝上翘的灰胡子。“我想他会来,我和他们通了话,给他留了话说你在这儿。” “我真想饭堂从前的热闹,”我说。 “是的,现在静静的,”少校说。 “我会闹的,”雷那蒂说。 “喝点酒,”少校说。他给我倒了酒。面条来了,我们都忙着吃。神父进来时,我们快把面条吃完了。他还是老样子,短小结实,晒得挺黑。我站起身和他握手,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少校笑了笑。我们开始吃炖肉。 “天黑以后我从不谈论圣人,”我说。在吃炖肉的神父抬起头来朝我一笑。 “这人,转到神父那边去了,”雷那蒂说。“那些欺负神父的高手都到哪儿去了?卡伐堪蒂哪儿去了?勃隆迪哪儿去了?西撒里哪儿去了?要我孤立无援地逗弄神父?” “他是个好神父,”少校说。 “他是个好神父,”雷那蒂说。“但是还是个神父。我要把食堂闹成以前那样,我想让弗雷德里克高兴。见鬼去吧,神父!” 少校看着他,知道他醉了。他瘦削的脸苍白,前额也苍白,显得头发愈发黑。 “没关系,雷那蒂,”神父说。“没关系。” “见你的鬼,”雷那蒂说。“所有该死的事都见鬼去!”他靠在椅背上。 “他过度劳累又闹情绪,”少校对我说。他吃完了肉,用一片面包抹抹肉汁。 “我不在乎,”雷那蒂对着桌上的人说。“所有讨厌的事都见鬼去。”他挑战地扫着全桌,两眼发直,脸色苍白。 “好吧,”我说。“让所有该死的事见鬼去。” “不,不,”雷那蒂说。“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我说你不能这么做。你既枯燥又空虚,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我告诉你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没有该死的事,我一停下工作就知道。” 神父摇摇头,勤务兵撤走盛肉的盘子。 “你为什么要吃肉?”雷那蒂转向神父说。“你不知道是星期五吗?” “是星期四,”神父说。 “谎话,是星期五。你在吃我们基督的肉体,是上帝的肉体。我知道,是奥地利人的死尸,这就是你们吃的东西。” “白肉是军官那里来的,”我说,把那个过去的笑话补全。 雷那蒂大笑,又给自己倒上酒。 “别介意,”他说。“我不过是发点疯。” “你应该去休假,”神父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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