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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你真不愧是个作家,"一个飞行员说。"你应该去给《空战英雄》写文章。你可不可以爽爽快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啦?""行啊,"阿秃说。"我就告诉你。不过我不跟你说瞎话,那可真是个奇观哪。我以前还从来没有打下过这么大的三引擎'容克'机呢,我心里真高兴。"

  "谁都高兴的,阿秃。可你告诉我们到底怎么啦。""好啊,"阿秃说。"我再稍微喝点儿酒,就告诉你们。"

  "你发现他们的时候,你们自己是怎么个情况?"

  "我们原来是V形左梯队编队。一发现他们,我们就改为梯状左梯队编队,开足了马力向他们冲去,一直冲到差点儿撞上了他们,这才来一个横滚飞开了。我们另外还打伤了他们三架。那帮'菲亚特'却一直躲在阳光里。等到我独自个儿在那里溜野眼的时候,他们就扑过来了。"

  "你的僚机都溜了吗?"

  "不。那得怪我。我要紧看好看,他们都飞走了。看好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队形呢。我想他们大概是重整了队形又往前飞了。我不知道。你别问我。再说我也累了。我当时可得意呢。可现在我累了。"

  "你是说困了吧。你醉糊涂了,困了。"

  "我就是累了,"阿秃说。"处在我这样的境地,累,总还是应该的吧。就算我是困了,也总不能说我不应该困吧。你说呢,圣诞老人?"他对着阿尔说。

  "对,"阿尔说。"困有什么不应该的呢。我自己就很困了。骰子还掷下去吗?"

  "我们得把他送到阿尔卡拉去,我们自己也得上那儿去报到了,"一个飞行员说。"怎么啦?你输钱了?"

  "输了一点。"

  "你还想来一次翻翻本看是吗?"那飞行员问他。

  "我赌一千,"阿尔说。

  "我来奉陪,"那飞行员说。"你们那里钱挣得不多吧?"

  "不多,"阿尔说。"我们钱挣得不多。"

  他把那张一千比塞塔的钞票往地上一放,拿起骰子合在两个手心之间,咔嚓咔嚓摇了又摇,然后啪的一声扔在地上。两个都是一点。

  "要来的话可以再来,"那飞行员收起钞票,望着阿尔说。

  "不来了,"阿尔说。他站了起来。

  "缺钱花吗?"那飞行员问他。眼光里满含着好奇。

  "用不着了,"阿尔说。

  "我们得快些赶到阿尔卡拉去了,"那飞行员说。"改天晚上我们还要来玩它一场。我们要把弗兰克跟另外一些弟兄都一起拉来。我们可以好好玩它个痛快。要不要搭我们的便车回去?"

  "对。要搭车吗?"

  "不用了,"阿尔说。"我走回去。反正大街尽头就是。"

  "好吧,那我们要到阿尔卡拉去了。有人知道今儿晚上的口令吗?"

  "啊,汽车司机肯定知道。他天黑以前去过,肯定听说了。"

  "来吧,阿秃。你这个醉得只想睡觉的酒鬼。"

  "我才不是呢,"阿秃说。"我说不定还能当个人民军队的王牌飞行员呢。"

  "要当王牌飞行员得打下十架飞机--就算意大利飞机也算。你才打下了一架呢,阿秃。"

  "我打下的不是意大利飞机,"阿秃说。"是德国飞机。你没有看见呢,当时机舱里烧得那个厉害啊。真是熊熊的一片火海。"

  "把他扶出去,"一个飞行员说。"他又在为密西西比州默里迪安城的那家报纸写文章了。好啦,再见啦。多谢你让我们用你的房间。"

  他们一一握过手,就走了。我送他们到楼梯口。电梯已经停驶,我就看着他们走下楼去。阿秃让人一边一个扶着,脑袋慢悠悠一点一颠的,已经在打盹了。他此刻可真是只想睡觉了。

  跟我一起拍电影的那两位还在他们的房间里修理那架坏了的摄影机。那可是个细活,挺费眼力的。我问了声:"你们看能修好吗?"那个高个子说:"行,准能修好。不修好也不行啊。我现在发现有个部件裂开了。"

  "来了什么客人?"另一个问。"我们一直在修理这架要命的摄影机。"

  "是些美国飞行员,"我说。"另外还有一个坦克手,以前跟我认识的。"

  "有趣吗?我来不了,真遗憾。"

  "不错,"我说。"相当有趣。"

  "你该去睡了。我们明天都得起早。早上起来没有精神可不行啊。"

  "这架摄影机还有多少要修?"

  "瞧,又坏了。这种弹簧可真要命。"

  "让他去修吧。我们好歹得修好了再睡。你明天几点钟来叫我们?"

  "五点钟怎么样?"

  "好吧。天一亮就来叫好了。"

  "明天见。"

  "Salud!好好睡一觉吧。"

  "Salud,"我说。"我们明天还得再往前靠近点儿。"

  "对,"他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得尽量靠近些。很好,都想到一块儿了。"

  回到房间里,见阿尔脸对着灯光,已经在大椅子里睡着了。我拿条毯子替他盖上,他却醒了。

  "我要去了。"

  "就睡在这儿吧。我替你把闹钟拨好,到时候会叫醒你的。"

  "万一闹钟出了毛病呢,"他说。"我还是去的好。我可不能迟到哇。"

  "真遗憾,你输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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