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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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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看看尤斯塔西雅吧——有时,她并不是那么不可爱的——她达到了那种十分开明的阶段,觉得一切都百无聊赖,由于缺少一个更好的对象,便只能将怀尔德夫理想化,并以此来打发自己的空闲时光。他唯一具有优势的理由便在于此,对此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有时,她的骄傲反对她对他的感情,她甚至一直渴望着能摆脱这种感情的羁绊。但是又没有一个更出色的男子出现,因此她没法就此将他抛弃。 在其余的时候,她由于精神的压抑而倍感痛苦,只能靠外出缓缓散步来摆脱这种忧郁的心境。散步时她总是带着她外公的望远镜,还有她外婆的沙漏。从观看沙漏这有形时间的逐渐消逝,她便会获得一种特别的愉悦。她很少有按计划行事的,但一旦她有了计划,她的计划就不是出于女人常有的小家子气的考虑,而是一种颇具大将风度的全局战略。但在她不愿直截了当作此考虑时,她却往往能作出德尔斐 〔注:最重要的古希腊阿波罗神殿所在地。〕那样模棱两可的神谕。如果在天国,她说不定会坐在埃洛伊兹〔注:法国神学家和哲学家阿伯拉尔之妻。〕和克丽奥佩脱拉〔注:埃及艳后,她的奢华放纵与埃洛伊兹恰成鲜明对比。 〕之间。 【第八章 无人的地方发现有人】 那个不幸的小男孩一离开篝火,便将那枚硬币紧紧攥在手里,好像这一来便能壮自己的胆似的,开始奔回家去。让一个孩子在埃顿荒原这块地方独自回家,确实也没有什么危险。到家的路也不超过八分之三英哩,他父亲的那幢小屋,以及过去几步之遥的另一幢茅屋便构成了这个叫迷雾冈的小村庄的一部分,而这小村庄的第三户,也就是剩下的那幢宅子,便是维伊船长和尤斯塔西雅的家,这幢房子远离其他两幢小屋,可以说在这些人烟稀少的小山丘上的孤孤单单的一些房子中,它是最孤寂的一幢房子了。 他拼命奔跑,直跑得喘不过气来,这才觉得胆子壮了些,于是迈开轻松的步子向前走去,一边用一种苍老的声音唱起了一支小调,是关于一个水手和一个美人儿将黄金埋藏起来的一支小调。正唱着,他停住了脚;在他前面的一个山洼里,有亮光闪烁,同时还有一片尘云腾起,伴有一阵啪啪的声响。 这小孩只害怕不同寻常的景象和声响,却不怕荒原上的萧瑟声音,因为那是他听惯了的。在他走的这条小道上,时不时冒出一蓬蓬荆棘丛,令人有点心惊,因为它们发出阴沉的簌簌声,天黑后,它们的影子又往往很骇人,就像蹦蹦跳跳的疯子、张牙舞爪的巨人,以及形状可怖的跛子。今天晚上,有亮光并没什么稀奇,可他先前见到的火光跟眼前的这道火光截然不同。说是恐怖更不如说是谨慎,小孩转回身去,他不想从这道火光前走过去,他想叫尤斯塔西雅·维伊小姐让她的仆人陪他回家去。 等小孩重新登上堤顶,他发现土堤上的篝火依然燃着,不过火苗比先前小。他一眼看见,火堆旁并不只是尤斯塔西雅一个人的孤独身影,那儿有两个人,另一个是个男人。小孩小心翼翼地弓下身在土堤下向前爬去,想看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的这件事实在太小了,他不想为此而鲁莽地去惊动尤斯塔西雅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 藏身在土堤下听了几分钟上面的讲话后,他显出了困惑和怀疑的神色,开始悄没声儿地还像刚才来时那样退了回去。总之,他觉得完全没必要去打扰她和怀尔德夫的谈话,很明显,他不想惹她不高兴,这样的后果他可承受不起。 对一个可怜的孩子来说。这真是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在重新又回到不会被人发现的安全地带时,他停住了,经过一番考虑后,他最后决定了,去面对那山洼的景象或许危险更小些。于是他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又顺山坡走下去,沿先前的那条小路向前走去。 火光不见了,升腾的尘烟也消失了——他希望永远别再出现。他毅然迈步前行,倒一直没受到什么惊吓,直到他走到离一个采沙场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听到前面有一阵轻微的声响,他不由停了下来。不过他停了没一会儿,因为他听清了那只是两头动物在不停咀嚼的声音。 “原来是两匹荒原野马,”他大声说,“我倒从来不知道它们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两匹野马正好就在他走的这条小路的前方,不过孩子对此并不十分在意;因为打从小时起,他就是在马肚子下钻来钻去玩惯了的。不过,等走近了,小孩感到稍稍有些惊奇,因为他发现这两匹小野马并没有逃走,每匹马还给上了绊子,以免随意走远,这就表明这两匹马不是野马而是驯马。这时他已看清了采沙场里的情形,这个采沙场位于山坡的一侧,有一个平坦的入口处。在沙场最里面的角落,赫然可见一辆马车后部的方整轮廓。车里射出一道光线,把一个活动的身影,投射在直对马车的沙场最里端的垂直沙壁面上。 孩子断定这是一辆吉普赛人的马车,而他对这种流浪民族的害怕程度还算不上是痛苦,而只是带有一种好奇而已。就他和他一家来说,也只不过多了四堵几英吋厚的泥墙,否则他们和吉普赛人也没有什么大区别。他很尊重地与沙场保持着一定距离,绕了过去,走上斜坡,来到了沙场的上方,为的是好从马车敞开的车门里看看车厢里的那个人影究竟是什么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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