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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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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0日。 ……不知写下来合适不合适,妻子看了会有什么结果,坦白地说,近来身心有些异样的感觉。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点神经衰弱。我的精力本来不算弱,可是中年以后,由于应付妻子旺盛的欲求,精力过早地消耗尽了。现在总觉得力不从心,所以才采用种种不自然的,强迫的方法来刺激感官,好歹与精力绝伦的妻子抗衡,我常常担忧这样能坚持多久呢? 今天我开始利用木村这个刺激物,还发现了白兰地这个灵丹妙药,二者使自己不可思议的欲火焚烧起来了。为了补充精力,我去找相马博士商量,每个月补充一次男性行尔蒙,我还感觉不够,每隔三四天注射升10单位脑垂体前叶荷尔蒙。然而要维持旺盛的精力比起药物来,主要还是精神的兴有更起作用。对木村的嫉妒酿成激情,尽兴欣赏妻子的裸体而加速了性冲动,导致无休止的狂热。眼下我成了远比妻子还要淫荡的男人。一想到我每天都能沉浸在我梦寐以求的无上喜悦中,就为自己感到庆幸,同时也预感到这种幸福不会持久的,早晚会得到报应的。自己每时每刻都在消耗着生命,不,现在我已经在精神和肉体上感受到了这种报应的前兆了。 上周一,木村去学校时顺便来我家那天早上,发生了一件怪事。我起床想要去客厅,刚一坐起来,忽然觉得四周的一切,炉子的烟囱、隔扇、门框、柱子等的直线都成了双影,我以为是上了年纪眼睛花了的缘故,拼命揉眼睛,可是,不像是视力有问题。以前一到夏天,我常常由于脑贫血而晕眩,一般二三分钟就过去了,这回却是好长时间看东西还是双的,直到今天还没恢复正常。虽说没有特别的不便和痛苦,却使人有种不祥的感觉。我本想去看看眼科,又觉得这不是单纯的眼科疾病,一定有更致命的病因,就不敢去了。有时身体还失去平衡,走路摇摇摆摆的。 昨天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下午3点左右,我打算给木村打电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所在学校的电话号码了。过去也有过一时想不起来的时候,但这次不像是这种情况,很像是丧失记忆。我有些惊慌失措,又去回忆木村学校的名称,结果也忘记了,最让我吃惊的是,连木村叫木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家女佣的名字也忘了,妻子和敏子的名字好歹还没忘,可是去世的岳父、岳母叫什么都忘了。敏子现在寄居的人家的名字也记不起来了。甚至自己家的地名——只知道友京区,后面就想不起来了。 我内心充满了恐惧,这样下去,发展严重的话,大学教授的职位也保不住了。不仅如此,连单独外出,与人交际都不可能了,那就成了废人了。现在还只是人名、地名等想不起来,还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看来只是传达名称的神经麻痹了,传达知觉的组织并没有全部麻痹。这种麻痹状态只持续了二三十分钟,被阻断的神经又恢复了通畅,失去的记忆又回来了,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了。这件事我对谁也没有说,以后也没有再犯,可是对于不知什么时候会再犯的担忧——不止持续二三十分钟,而是持续一天,二天,一年,二年甚至一生的担忧一直萦绕心头。假使妻子发现了这件事,她会采取什么措施呢?大概会考虑到我的将来,多少控制一下以后的行为吧。不过以我的估计,这恐怕不大可能。她理性上虽然想控制,但她那永不知足的肉体不会听从理性的指挥,为了满足肉体的欲望将会置我于死地。首先我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了。我本来就害怕疾病,一向小心谨慎,但现在我感到活了五十六年才刚刚感受到生命的乐趣,从某种角度上说,我比她还要积极,还要不顾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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