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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生理状态竟然能够活下来真是不可思议,胃那么虚弱,却每天喝大剂量的药,一天到晚昏沉沉的,不知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越来越虚弱,更严重的是思维也开始迟钝了。然而光子一边折磨我们,限制我们的饭量,她自己却吃香的喝辣的,脸色白里透红 。这就是她的目的,让我们像仰望太阳的光辉那样,无论多么疲劳,只要一见到光子,就有了活力,将我们的快乐系于她一身。

  光子还说:“不管多么精神恍惚,一见到我就清醒了吧?只有这样你们才会有热情。”并以兴奋程度来判断谁对她更有激情,因此安眠药更不能停了。换句话说,她已经不满足于一般的热情了,必须是用药力镇静下去之后再燃烧起来的情欲才能使她有感觉。——结果,我们二人就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人一样,对这个世界早已失去了任何希望和兴趣,仅仅依靠着光子的所谓太阳的光辉而活着,这就是我们惟一的幸福。

  当然光子这种以受到别人崇拜为荣的心理,从我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就有,发展到现在这样歇斯底里的地步,大概是受了棉贯的影响吧。就是说她已经不再满足于健全的人了,她要把对方变成像棉贯那样的人,否则她为什么要那么残酷地麻痹别人的感觉呢?过去有阴魂附体的说法,从光子的情形来看,很像是棉贯的怨恨在她身上作祟,而且日甚一日,令人毛骨悚然。不仅光 子如此,就连身心健全,循规蹈矩的丈夫也在不知不觉间好像变了一个人。他总是献媚地讨光子的欢心。我仔细观察他说话时的口气,表情。那声音和眼神简直和棉贯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万没想到,人的脸会由于内心变化而面目全非。如果说这是怨鬼作祟,先生以为如何?您会说是不值一提的迷信吧?因为棉贯是个非常固执的人,他或许在暗中诅咒我们,并使他的灵魂在丈夫身上附体吧?

  于是我对丈夫说:“你越来越像棉贯了。”

  他说:“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光子打算使我成为第二个棉贯。”

  丈夫已完全顺从了命运,不仅不拒绝自已被变成第二个棉贯,反而充满了幸福感。以至主动要求吃药。我猜想光子的内心深处也许潜藏着用药物将我和丈夫慢慢杀死的企图,丈夫也这样想,说他“做好了死的准备”,说不定她是等我们像幽灵般的衰弱而死之后,自己摇身一变为良家闺秀,再物色好夫婿也未可知。

  丈夫说:“我和你都是面无血色,只有光子一个人红光满面,也许她真是这么打算的呢。”

  我和丈夫已经虚弱得感觉不到任何快乐,只是有今天没明天地等待着死的时刻到来。

  啊……,我多么希望如我预想的那样被杀死啊,那该有多幸福啊。谁料想一篇新闻报道导致了意外的结局。

  记得是9月20日左右。一天早上丈夫对我说:“你起来一下”。我不知他有什么事,“有人送来一张报纸。”他打开第三版给我看,上面登着棉贯写的誓约书的照片。在夸大其词的标题上,用彩笔画着两个红圈,报上还预告说记者手上有许多材料,要连续数日揭露有闲阶级的丑恶行径。

  “看来我又被棉贯耍了。”丈夫镇定地说道,既不后悔也不埋怨,有种毅然决然的神情。“哼,蠢驴,现在发表这些有什么用啊。”丈夫没有血色的脸上浮现出冷笑,“不用理他,不用理他。”

  好在这是一家小报,人们不大会相信的。他首先给光子打了电话,问她是否也收到了这样的报纸,光子慌忙找了找,“送来了,送来了,幸好别人还没有看到。”她拿上报纸赶忙到我家来了。

  开始我们以为这些材料也没写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因为我和光子的事早就有传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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