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高尔斯华绥 > 福尔赛世家·骑虎 | 上页 下页 |
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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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里恩重又爬上马车,不明白为什么没有邀她一同去吃饭、看戏。她的生活多么孤独,多么枯寂,多么没有着落啊!“什锦俱乐部,”他向车窗说了一声。马车驶上河滨大道时,一个人戴着大礼帽,穿着大衣在旁边走过去,走得非常之快,而且紧挨着墙,就好象身子在擦着墙壁似的。 “天哪!”乔里恩心里说:“索米斯呀!他这时候来打的什么主意?”他在街角上停下马车,从马车里出来,向着索米斯走去的方向一步步走了回去,一直到眼睛看得见公寓的大门为止。索米斯已经在大门口停下来,正在望她窗子里的灯光。“他如果进去,”乔里恩想,“我怎么办?我又有什么资格怎么办呢?”这家伙讲的话不错。她现在还是他的妻子,他要找她的麻烦可绝对挡不了!“哼,他要是进去,”乔里恩想,“我就跟着进去。”他开始向公寓走去。索米斯又走近一步;已经快走进大门了。忽然间,索米斯停下,转了一个身,向河这边走来。“怎么回事!” 乔里恩想。“再走上十几步,他就会认出我了。”他转身就溜。他堂弟的脚步声紧紧跟在后面。可是他赶到马车面前,趁索米斯没有拐弯就上了车。“走!”他向车窗里说了一声。索米斯的脚步声挨着马车追了上来。 “马车!”他说。“有人了吗?咦!” “咦!”乔里恩回答。“是你?” 灯光下照出他堂弟苍白的脸上突然显出疑心,乔里恩主意拿定了。 “我可以带你一段路,”他说,“如果你向西的话。” “多谢,”索米斯回答,就上了马车。 “我去看了伊琳,”马车走动时乔里恩说。 “是吗?” “你昨天去看了她,我晓得。” “是的,”索米斯说:“她是我的妻子,你知道。” 那种口气,那种微翘的讥讽的嘴唇,使乔里恩忽然恼怒起来;可是他抑着怒气。 “你当然明白,”他说,“但是如果你要离婚的话,那还是不去见她为妙,你说是吗?人不能一脚跨两条船。” “很感谢你的忠告,”索米斯说,“可是我还没有拿定主意呢。” “她已经拿定了,”乔里恩说,眼睛正视着他;“你知道,再要象十二年前那样是不可能的了。” “那要看情形。” “你听我讲,”乔里恩说,“她现在很难处,我是唯一的在法律上对她的事情有发言权的人。” “还有我,”索米斯顶他,“我也很难处。她这样是自作自受。我是她造成的。现在我还没有决定,为她本身的好处究竟要不要她回家。” “什么?”乔里恩叫了出来;他整个身体感到一阵战栗。 “我不懂得你这句‘什么’是什么意思,”索米斯冷冷地回答;“你在她的事情上的发言权,只限于付给她的进帐;请你记着这个。当初因为离婚使她太丢丑了,我才保留了自己的权利,而且,如我刚说的,要不要行使这些权利,我现在还不敢说。” “天哪!”乔里恩脱口而出,接着发出一声短笑。 “对了!”索米斯说,声音里带有恶毒意味。“我还没有忘记你父亲给我取的诨名呢,‘有产业的人’!我这个诨名并不是白白给人起的。” “这简直匪夷所思,”乔里恩喃喃说。哼,这家伙总不能逼着自己妻子和他同居。那些旧礼教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反正!他转过来把索米斯看看,心里想,“他是真的吗,这个男人?”可是索米斯看上去非常真实,端端正正坐着,苍白的脸上两撇剪得很齐的小胡子,看上去很漂亮,一片嘴唇翘成固定的微笑,露出一只牙齿。有这么大半天,双方都不做声,乔里恩心里想,“我不但没有帮她忙,反而把事情搞得更糟了。” 索米斯突然开口了: “从各方面说来,这对她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乔里恩听了这话,心绪变得极端激动起来。在马车里简直坐都坐不住。那情形就象自己和千千万万的英国人囚禁在一起,和他认为十分可厌然而明知道完全是人情之常、但是无法理解的国民性格关在一起——这种性格就是英国人对契约和既得权利的强烈信念,和他们强迫执行这些权利的心安理得的道德感。现在在这辆马车里,坐在他旁边的恰恰就是这种财产意识的具体表现,可以说是它的肉身——而且是他的亲骨肉!这太荒诞不经了,太吃不消了!“可是这里面还要多一点!”他带着厌恶想着。“人家说,狗是会吃自己吐出来的东西的!看见她之后又引起他的馋病了。美色啊!真是见鬼!” “我说的,”索米斯说,“我还没有拿定主意呢。你能够做做好不要管她的闲事,我就感谢不尽。” 乔里恩咬着自己的嘴唇;他这人一向讨厌吵架,现在几乎巴不得吵一下了。 “我不能答应你这种事情,”他简短地回答他。 “很好,”索米斯说,“那么我们大家都有数了。我在这儿下车。” 他叫马车停住,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招呼就下车走了。乔里恩上了自己的俱乐部。 街上正叫唤着战事的头一次消息,可是他并不理会。他有什么办法帮她忙呢?他的父亲如果活着多好!他父亲会有很多办法可想呢!可是为什么他不能做他父亲所做到的那一切呢?他的年纪难道不够大吗?——快五十岁了,而且结过两次婚。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已经成年。“真怪,”他心里想。“如果她姿色平平,我未见得会这样关心。美色,当你感觉到它时,真是个魔鬼!” 他怀着烦乱的心情走进俱乐部的阅览室。就在这间阅览室里,有一年夏天的下午他曾经跟波辛尼谈过话;便是现在他还记得自己为了琼的缘故给了波辛尼一大段隐秘的演讲,还大胆提出自己关于福尔赛家人的诊断;而且他当时警告波辛尼提防的究竟是哪一种女人,他自己就弄不清楚。现在呢!他自己几乎也需要这样一个警告了:“可恨又可笑!”他心里想,“真正的可恨又可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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