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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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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威廉在收藏家的家里。 经过一段短短的舒适路程,威廉来到信中注明的城里地方。他发现市街热闹,建筑完美;不过从它新的外表看,显然不久前一定经受了一场火灾。 信上的住址指引他到最后一小部分幸免于难的城区,他来到一所具有古老、庄严的建筑形式的房屋面前,房屋却保持着完整和清洁的外貌。暗淡的窗格玻璃,巧妙地装配起来,预示内部具有悦目的绚丽色彩。内部也果然这样和外部互相适应。在清洁的房间里,到处都有器具,它们大约已经为几代人服务过,其中混入少些斩东西。房主人在一间有同样装饰的房间里友好地接待他。房里这些时钟曾经报过好些诞生和死亡时刻,而周围陈列的东西在提醒人们,过去也可以过渡到现在来。 来客交出他带来的信,收信人却没有拆开,而是把信放在一边,试图在愉快的谈话中直接认识客人。不久他们就熟悉了,威廉一反平常习惯,用观察的目光在房内四周扫射,善良的老人说:“我的环境引起您的注意。您瞧这儿,东西可以保留多久;我们必须看出,这儿的东西可以抗衡社会上迅速变换和变化的东西。这把茶壶曾为我的父母服务,是我们傍晚家庭集会的见证;这扇铜制的壁炉屏障一直保护我不受火的,这把陈旧的大火钳是用来拨火的,一切东西都各有用处。我之所以能够把兴趣和活动转到许许多多对象上,是因为我不再去留心那些夺去人们时间和精力的外部需要的变化。亲切地注意一个人的占有的东西,就使得这人富有,因为他由此而积累对寻常事物的珍贵回忆。我认识一个青年男子,他在分别时窃取了心爱姑娘一枚别针,天天用来别住垂胸的领带,经过多年的长途旅行以后,又把这个爱不忍释的宝物带了回来。对我们这些小人物来说,这大约算得上是一种道德吧。”咸廉答道:“有些人多半也从长远的旅行中带回一枚刺心的针,也许他宁愿甩脱它呢。”老人似乎对莱纳多的处境毫不知情,虽然他此时已经拆读了信,他又回到方才的思考上。“坚持所有,”他接着说,“在好些场合给我们以极大的力量。我就多亏这种固执才挽救了我家的房屋。当城市燃烧时,有人也想劝我逃避。我禁止这么作,下令把门窗关上,同几位邻居一起抵抗火焰。我们的努力终于保存了城市的这片尖角。第二天早上,我这儿的一切东西依然如故,就和它们差不多保存了数百年那样。” “话虽如此,”威廉说,“您会向我承认,人总不能违抗时代产生的变化。” “自然,”老人说,“不过保持得最久的人,也作出了一些成绩。” “我们甚而能够保持和保证事物超出我们的生存以上;我们流传知识,传送思想,就好比这是产业一样,因为我主要是注意后者,所以我长期以来特别小心,想出独特的预防措施,不过到了晚年我才能够目睹我的愿望实现。” “平常总是儿子分散父亲收集的东西,他也收集一点别的东西,或者采用别的方式。如果我们可以等候新的孙子一辈到来,那么,同样的爱好,同样的意图又会出现。后来我终于感谢教育界朋友们的细心谨慎,获得了一个能干的青年男子,他尽可能保存更多的传统所有物,超过我本人,同时对奇妙事物感到有种强烈的爱好。他通过刻苦的努力,完全赢得了我的信任,他居然成功地保护了我们的房屋不受火灾;他双倍和三倍地配有这儿的珍品,我打算把所有权让给他;不错,珍品已经归他了,从这时起,我们的储存惊人地增加。” “不过,您在这儿所见到的东西并非完全都是我们的。这情形就和您在当铺主人那儿看见的珠宝那样,我可以向您说明,我们这儿的部分珍品是别人在不同情况下,为了保存得更好一些,寄存在这儿。”威廉想起美妙的小匣,他反正不愿在旅途跋涉中带在身上,于是就情不自禁地把它交给朋友看。 老人仔细观察一番,确定制造此匣的可能时间,出示某种相似的东西。威廉问道,是不是可以打开瞧瞧。老人不同意。“我虽然相信,不用特别损毁匣子就可以打开,”他说,“然而它是您由于奇妙的偶然机会而获得的,您应当在这玩意儿上面考验您的运气。如果您天生幸运,而这个匣儿具有某种意义,那么,碰巧开匣的钥匙就会出现,而且偏偏是在您意料不到的地方。” “可能会有这种情形,”威廉回答。 “我自己曾经经历过一些东西,”老人说;“现在您看看面前这个十分奇妙的东西。三十年来,我就藏有这个身体和头脚由整块象牙制作的耶稣受难像,这个物体及那无比光辉的艺术,都仔细保存在十分贵重的小盒里,大约十年以前,我得到所属的十字架连同铭文,我不揣冒昧,去找当代一位最灵巧的雕刻家给它配上手臂;然而这位好人与前人相比,相差得多远;不过暂且保留,多半用以启发思考,而不是欣赏艺术上的功夫。” “您想我有多高兴啊!不久以前,我得到真正原来的手臂了,您瞧这儿配合得完全天衣无缝,我受到这种巧合的鼓舞,不禁在这上面看出基督的命运,尽管它不断遭到解体和分散,后来总归要在十字架上重新会合起来。”威廉惊叹这雕像及其奇妙的接合。“我将依从您的主张,”他补充说,“让匣儿锁住,直到钥匙出现,哪怕等到我的生命终结。” “谁活得长久,”老人说,“就看见好些东西集合,好些东西瓦解。”年青的产业同伙刚刚跨进屋来,威廉就说明他的意图,把小匣委托给他们保管。他拿出一本大书,把托存的财物登记上去,采用一些受人注视的仪式和条件,开出一张收据,收据上虽然注明对任何出示票据的人有效,但是只承认委托人与保管人约定的特殊记号。 等到一切手续办完以后,老人才考虑信件的内容。首先商量怎样安顿可爱的费立克斯,老年朋友这时并不转弯抹角,而是直接说出一些作为教育基础的准则。 “手艺必须走在一切生活、一切行为、一切艺术的前面,它只有在一定限度以内获得。真正领会和从事一种手艺,比作百种手艺的半瓶醋,给人以较高的教育。我指点您去的地方,那里的人。把一切活动都予以分类;学生每步都受到考验,人们由此看出,他的天性究竟向何处追求,尽管他本着分散的愿望,时而朝这边,时而又转向那边。智慧的男子让男孩在他手下找到适合于自己的东西,他们缩短弯路,一个人若走弯路,就极容易迷失他的使命。” “然后,”他继续说,“我可以希望,有人会从那个美好建立起来的中心点,指引您可以找到那个善良姑娘的道路,她居然给令友以这么特殊的印象,使他出于道德上的感情和思考,把一个无辜和不幸人儿的价值提高到这种程度,竟自把她的存在视作自己生活的目标和鸽的。我希望,您能够使他安心,因为天道有千百种方法拯救失陷的人,扶起屈服的人。我们的命运有时候就象冬天的果树。有谁从这可悲的外表会想到,这些僵硬的枝干,尖角的细权,在来春又会发芽、开花,然后结果呢;可是我们希望它这样,也知道它会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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