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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好,”马格努·安德斯说,“晚饭准备好了,我们就去吃……”

  “如果晚饭没有嘱完你们要起航,别担心会打扰我们……”托尼·雷诺强调说,“为了起航,我们都愿意呆在原地不动。”

  交涉好以后,两个年轻人又返回后甲板,一边聊天,一边观察天色,一直到一个叫瓦嘉的水手来叫他们吃饭时为止。

  这个瓦嘉是派来负责后甲板上招待工作的。他好像是船上的服务员,船员餐厅和座舱的事情统统由他来管理。

  瓦嘉是个三十五岁的小伙子,上帝在赐给他一副率直的面貌,一副讨人喜欢的面孔时就已经搞错了:他没有他的同伙有能耐。他的谄媚不一定没有欺诈。他不习惯正面看人。

  乘客们大概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其原因是他们还太年轻,太缺乏经验,发现不了人类邪恶行为的这些蛛丝马迹。

  不言而喻,瓦嘉特别把霍雷肖·帕滕森先生迷惑住了,尽管霍雷肖·帕滕森已经老大不小了,但仍然和路易·克罗迪荣及其同学一样缺乏经验。

  其实,瓦嘉可能是通过他工作细心,假装热情,博得了某个人的喜欢,此人同安的列斯中学总务的天真均在伯仲之间。哈里·马克尔挑选瓦嘉来干服务员这类活儿,这是他三生有幸。无论谁来当服务员,都不如瓦嘉干得出色。在机灵号漂洋过海期间,他要是继续干下去,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决不会怀疑这家伙。不过,人家心中很有数,这个职务几小时后就不存在了。

  然而,领队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对他的服务员非常的满意,把他各种梳洗用具和衣裳放在舱室什么位置都已经说出来了。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在想,假如他晕船——可能性不大,因为他已经受住了从布里斯托尔到昂斯敦的考验——他会得到瓦嘉最周到的照顾。因此他已经放出口风,他准备从旅游费用中拿出些钱,对瓦嘉事事给予他热情而周全的照顾进行感谢。

  当天,帕滕森先生和瓦嘉聊天,说到他对机灵号及其船员的种种担忧,不知不觉话题又转到哈里·马克尔身上。也许他觉得“舰长”——他就这样称呼他——有点冷淡,有点拘谨。总之,觉得不怎么健谈,就一股脑说了出来。

  “您观察得很准确,帕滕森先生。”瓦嘉肯定地说,“这些的确是作海员的基本优点……帕克森船长全神贯注自己的事情……他知道他肩负责任的重大,一心只想着尽职尽责……如果机灵号遇上了恶劣天气,您就会看到他工作时的那股子顽强劲!……他是咱们商船上最优秀的水手之一,他有能力像英国海军大臣一样指挥一艘军舰……”

  “名实相符,他受之无愧,瓦嘉。”霍雷肖·帕滕森先生说,“人们就是用这些赞美之词向我们形容他的!当慷慨大方的凯伦·西摩夫人为我们预备了机灵号以后,我们就获悉帕克森船长很了不起,这个掌舵人,我指的不是别的什么机器的掌舵人,而是这台机器的掌舵人,这台神奇机器就是能经得起大海惊涛骇浪的轮船!”

  这一点之所以特殊,之所以引起霍雷肖·帕滕森先生明显的好感,是因为服务员瓦嘉徉装理解他的意思,哪怕他不懂个别拉丁语引语,也装着很懂的样子。于是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就对这个瓦嘉大加赞扬。因此,霍雷肖·帕滕森先生的小伙们们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他的话。

  晚皮的气氛同午餐的一样热闹,大家一致承认吃得既好又饱。于是就向厨师兰亚·科克说了不少赞扬的话,美味和营养的字眼夹杂在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冠冕堂皇的溢美之词里。

  不过必须承认,托尼·雷诺心急坐不住,不理睬尊敬的总务,霍雷肖·帕滕森先生的高谈阔论,常常离开海员餐厅,跑到船员们忙乎的甲板上去看有什么动静。第一次他去想看风向是否保持着良好的方向,第二次是想确证一下,风是越吹越有力了,还是越吹越没有劲,第三次去看是否可以开始做起航的准备,第四次去是想提醒帕克森船长,转动起锚绞盘的时候到了,不要忘了通知他们。

  说托尼·雷诺总能给他的同学们带来满意的信息是没有用的,因为他们和他一样心急火燎。机灵号要起航,不能再拖延了,但不能在七点半之前转潮时起航,因为落潮会迅速将轮船带入外海。

  这样以来,乘客们有充裕的时间吃晚饭,不必狼吞虎咽,这可能使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大为恼火。霍雷肖·帕滕森先生不但为管理好自己的事务操心,而且为照顾好自己的肠胃劳神。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吃饭快慢适中,一小口一小口吃,一小口一小口喝,始终注意先细嚼而后慢咽。

  霍雷肖·帕滕森先生为了教育安的列斯中学的寄宿生,常常不厌其烦地说:

  “首先接触食物的工作有嘴来负责……嘴里有适合咀嚼的牙齿……而胃却没有……有嘴嚼碎,该胃消化,生命之躯受益最大!”

  见解精辟至极。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唯一的憾事是,没有一位古罗马诗人,包括贺拉斯和维吉尔,都没有把这个格言警句改写成拉丁语诗。

  晚餐就这样在机灵号的新锚泊地,在不要瓦嘉摆防滑桌的环境里吃完了。

  因此,在吃饭后甜点时,罗杰·欣斯达尔向同学们提议,为帕克森船长健康干杯,尽管他后悔自己实在不该掌管海员餐厅的餐饭事务。至于尼尔斯·阿尔伯,他衷心祝愿大家在横渡大洋期间胃口不减……

  “我们为什么会缺少胃口呢?……”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喝了一杯波尔图葡萄酒,精神有些兴奋,辩驳说,“难道大洋新鲜的含盐空气不会马上使胃口恢复?……”

  “嗨!嗨!”托尼·雷诺用嘲讽的眼神看着霍雷肖·帕滕森先生说,“晕船可不能不考虑呵!”

  “呸!……”约翰·霍华德不以为然地说,“我只恶心了一下就没有什么了。”

  “此外,”艾伯培斯·勒文指出说,“我还不知道对付晕船的最好办法是吃饭呢,还是空腹……”

  “空腹好……”休伯·佩金斯肯定说。

  “吃饱好……”阿克塞尔·威克本保证说。

  “我年轻的朋友们,”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出面调解说,“相信我的老经验,最好是适应轮船的颠簸……我们在布里斯托尔到昆斯敦那段路上已经体验过了,想必我们不应再惧怕晕船了!晕船没有什么可怕,习惯了就好了,尘世的一切都是习惯!”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智者的经验之谈。霍雷肖·帕滕森先生补充说:

  “啊,我年轻的朋友们,我永远不会忘记一个支持我论点的例子……”

  “举出来……举出来吧!……”全餐桌的人异口同声喊了起来。

  “我这就举。”帕滕森先生把头微微往后一仰,接着说,“有一位鱼类学家,叫什么名字,我记不得了,就习惯问题,在鱼类身上做了一次最具结论性的实验。他有一个鱼缸,里面养着一条鲤鱼,鲤鱼在鱼缸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天,鱼类学家别出心裁,想让鲤鱼适应水外的生活环境。他就把鲤鱼从鱼缸里抓出来,放到鱼缸外面,先放几秒钟,再放几分钟,后放几小时。又放了几天,后来这聪明动物终于会在自由空气里呼吸了……”

  “这简直难以置信!……”马格努·安德斯说。

  “事实不但具在,”帕滕森先生断言说,“而且还具有科研价值。”

  “看来,”对此持很怀疑态度的路易·克罗迪荣问帕滕森,“照着这些办法作下去,人类将来能生活在水里吗?……”

  “这绝对有可能,我尊敬的路易先生。”

  “能说说这可爱的鲤鱼后来怎么样了吗?……”托尼·雷诺问,“鲤鱼一直活着吗?……”

  “没有,当完这个有意义的试验品以后它就死了。”帕滕森先生下结论说,“鲤鱼死于意外事故,这也许就是稀奇之处……有一天,它不小心掉进鱼缸,淹死在里面了!……要是不发生这件蠢事,它会像它的同类一样活一百岁!……”

  就在这时,大家听到这样的命令声:

  “请大家到甲板上去!”

  眼看大家就要对霍雷肖·帕滕森先生的真实故事报以欢呼了,哈里。马克尔的一声命令打断了霍雷肖·帕滕森先生的叙述。乘客们都参加了起航作业活动。

  现在吹的是东北风,中等级风力,风力似乎很稳定。

  起锚绞盘那儿已经有四个人,随时准备转动绞盘,乘客们在绞盘棒前一字排开,准备帮助他们。约翰·卡彭特和好几名船员正忙着松中帆、顶桅帆、三角帆、下小帆,再扯起桅横,等铁锚一拉起,又将风帆的前下角索和底脚索拉紧。

  “走锚!”哈里·马克尔过了一会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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