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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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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过去了一段时间,但仍然没有出事。我们在伺机行动,因为太激动了,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尼德·兰巴不得马上就冲到海里去,我强迫他等一等。依我看,鹦鹉螺号应该是在水面上攻击装甲舰的,因为如果是这样,撞沉了装甲舰之后,它不仅能而且可以很容易地逃离现场。 凌晨三点,我忧心忡忡地登上平台。尼摩船长还在那里,他站在前头,在他的旗帜旁边。一阵微风吹过,旗帜在他的头上飘扬着。船长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那艘战舰,他的目光特别地闪亮,彷佛是在吸引它,诱惑它,尽可能更稳当地拖住它。 此时月亮已经移过了中天,木星在东边出现了。在这片宁静的自然界里,天空和海洋比赛宁静,海面成了一面永远反射着月亮的影子的最美丽的镜子。 当我想着这海天交融的深沉的宁静,把它与微不足道的鹦鹉螺号船内的所有怒火相比时,我感到全身都在颤抖。 那战舰始终与我们保持二海浬的距离。它一直朝着指示着鹦鹉螺号方位的磷光靠近。我看到了它绿色和红色的方位灯,白色的信号灯悬挂在前桅帆的大支索上。一道模糊的反射光照在它的帆缆索具上,只见一串串燃烧着的煤渣火花,从烟囱里星星点点地喷在空气中,暴露出它已经火力过猛了。 我就这样待到了早上六点,尼摩船长似乎没有看到我。战舰离我们1.5海浬时,随着天空出现的第一道曙光,它的炮轰又开始了。鹦鹉螺号攻击它的敌手的时刻应该不远了,我和我的同伴们,我们将永远离开这位我不敢评估的人。 我正准备下去通知我的同伴,这时,船副走上了平台,他身后跟着好几个水手。尼摩船长没有看见他们,或者说不想看他们。某些我们可以称之为鹦鹉螺号的“战斗准备”的措施就绪了。一切很简单,平台周围用作栏杆的线网被放下来,同时,探照灯和领航员缩进船壳内,与船身保持同一水平。在这根长长的钢铁雪茄表面,连一处妨碍它行动的细小突出部分也没有。 我回到了客厅。鹦鹉螺号一直浮在水面上。几缕晨光渗进水里,在晃动的水波下,玻璃窗映射出红色的朝阳。恐怖的六月二日来临了。 五点钟,测速器指示鹦鹉螺号的速度正在减慢。我明白它在故意让敌手靠近。此外,爆炸声更加密集。炮弹撒播在四周的海水中,奇特地呼啸着掉进水中。 “我的朋友们,”我说,“时候到了。让我们握握手,愿上帝保佑我们!” 这时尼德·兰神情坚决,康塞尔很平静,而我却很紧张,我勉强地控制住自己。 我们走进图书室。当我推开通向中央扶梯的门时,我听到上面的嵌板突然啪地关上。 加拿大人想跃上阶梯,但我拦住他。非常熟悉的嘶嘶声使我明白,水正在渗进船上的储水器里。的确,过了一会儿,鹦鹉螺号就潜入水波下几米。 现在行动已经太迟了。我明白鹦鹉螺号的意图,它不想攻打双层装甲战舰那难以穿透的装甲板,而是想攻打它的浮标线下那金属装甲层保护不到的部位。 我们被重新囚禁了,被迫充当准备发生的悲剧海难的见证人。再说,我们几乎没有时间思考。我们躲进我的房间,大家面面相觑,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精神恍惚,思维停止活动,处在一种等待可怕的爆炸来临的艰难状况之中。我等待着,倾听着,我只能靠听觉来生活! 然而,鹦鹉螺号的速度明显加快,它就这样冲过去。整个船壳都在颤动。 突然,我大叫一声。撞击发生了,但相对来说比我想象的撞得还算轻。我感觉到钢铁冲角穿透的力量,我听到划破声和刮扯声。鹦鹉螺号在强大的推动力作用下,像帆船的尖杆穿过帆布一样横穿过这艘大战舰!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发疯了,神经失常了,我跑出房间,冲进客厅里。 尼摩船长在那里。他神情阴沉,默不作声,冷酷无情地透过左舷嵌板看着外面。 一个巨大的物体正往水里下沉,为了不错过看到它垂死的样子,鹦鹉螺号跟着它一起沉入深渊。在距我十米处,我看到了那被撞开的船壳,海水正雷鸣般地涌进去,很快淹没了两排加农炮和船舷。甲板上满是惊慌失措的黑影。 海水淹了上去。那些不幸的人们扑向船侧桅索,攀上桅樯,在水中挣扎。这简直是一个受海水入侵惊吓的人类蚂蚁窝! 我恐慌得瘫痪,僵硬,头发竖起来,两眼圆瞪,呼吸急促,屏着气,说不出话来,我在看着这一切哪!一种不可抗拒的引力把我紧紧地吸在玻璃上! 庞大的战舰慢慢地向下沉。鹦鹉螺号紧随其后,观察着它所有的动向。突然,爆炸发生了。被压缩的空气把船只的甲板掀掉,船舱里好像起火了。海水涌得如此地凶猛,使鹦鹉螺号也发生了偏向。 那艘不幸的船下沉得更快。它那挤满了受害者的桅楼出现了,接着是被一群群人压弯了的横木架,最后是大桅杆顶。然后,这团灰黑的东西消失了,船员们的尸体随着船体被大漩涡拖进水中…… 我转向尼摩船长。这个可怕的判官,真正的仇恨天使,一直都在注视着这一切。当这一切结束时,尼摩船长走向他房间的门,然后打开门走了进去。我的眼光尾随着他。 在房间尽头的嵌板上,在他那些英雄的肖像下,我看到了一位年纪还轻的妇人和两个小孩的肖像。尼摩船长注视了他们几分钟,向他们伸出手臂,然后,跪下哽咽起来。 §第廿二章 尼摩船长的最后几句话 嵌板对着这幅恐怖的画面关上了,但客厅里的灯没有点着。在鹦鹉螺号船外,只有一片黑暗和死寂。鹦鹉螺号潜在水下一百英呎处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地离开这处令人悲痛的地方。它要去哪里呢?是往北还是往南呢?这次可怕的报复行动后,这个人想逃去哪里呢? 我回到房间,尼德和康塞尔正在那里静静地待着。此时,我对尼摩船长产生了一种无法克制的憎恶。不管他从人类那里受过怎么样的苦,他也没有权利进行这样的惩罚。可是他,如果不是让我做了同谋,至少让我做了他复仇的证人!这已经太过分了。 十一点时,电灯亮了。我走进客厅,里面空无一人。我观察了所有仪器后,知道鹦鹉螺号正以每小时二十五海浬的飞快速度,时而浮在水面,时而潜在水下三十英呎,向北逃窜。 根据地图的标示,我看到我们通过了芒斯海峡的出口后,就以一种无可比拟的速度向北极海驶去。 这时,我勉强瞥见一些迅速掠过的长鼻角鲨,双髻鲨,经常出没于这一带海域的猫鲨,大海鹰,成群像国际象棋中的马的海猪,行动像烟火蛇一样的海鳗,大群交叉着蟹甲上的螯钳横行的海蟹,最后是一大群与鹦鹉螺号赛跑的鼠海豚。但此时,已不再是进行观察、研究和分类的时候了。 到了傍晚时分,我们横穿了大西洋二百里。不久,阴影出现了,海面被黑暗侵吞了。等到月亮升起来,海面有了些光亮。 我回到房间里睡觉。但我一直被恶梦困扰着,那可怕的毁灭场面老是在我的脑海中重现,我一点也睡不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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