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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我写的那两本书也放在明显的位置上,我能得到尼摩船长的相当宽大的接待,大概就是由于这两本书。在伯特兰【法国数学家。】的著作中间,他的那部《天文学的创始人》,竟使我推算出这只船制造的确实日期;我知道这部书是于一八六五年出版,由此可以断定,鹦鹉螺号下水是在这一个时期之后。这样说来,尼摩船长开始他的海底生活,至多不过三年。我很希望有更新近的书籍可以让我确定这个日期,但我想,我会有时间来做这种研究工作的;我不愿再耽误游览鹦鹉螺号船上的奇迹。

  “先生,”我对船长说,“我多谢您把这些图书让我随便使用。这是科学的宝库,我在这里一定能得到许多益处。”

  “这里不仅是图书室。”尼摩船长说,“同时又是吸烟室。”

  “吸烟室吗?”我喊,“船上也抽烟吗?”

  “当然也抽烟。”

  “先生,那么,我不能不想您是跟哈瓦那【南美洲古巴的都城,以产烟草著名。】有来往的了。”

  “一点没有来往。”船长回答,“阿龙纳斯先生,这支雪茄,您抽抽看,这虽然不是从哈瓦那来的,但如果您是行家,您一定会满意的。”

  我接过他给我的雪茄烟,形状有点像哈瓦那制的伦敦式雪茄,烟叶也似乎是上等的金色烟叶。我在一根漂亮的铜托子上的小火盆上把烟点起来。爱吸烟的人两天来不抽烟,一拿起烟来,就觉浑身愉快,我尽情地吸了几口。我说:“好极了,但不是烟草。”

  “对,”船长回答,“这种烟草不是从哈瓦那来的,也不是从东方来的。这是海里供给我的一种富有烟精的海藻,这种海藻的数量并不多。先生,您抽不到哈瓦那制的雪茄烟不觉得遗憾吗?”

  “船长,从今天起我就看不起那些烟了。”

  “那您就随便抽吧!用不着讨论这些烟的来历了。它们没有受过任何烟草管理局的检查,但我想质量也并不见得就差些。”

  “正相反,很好。”

  这时候,尼摩船长打开一扇门,这门跟我进入图书室的门相对,我走进了宽敞华丽的客厅。

  这客厅是一个长方形的大房间,长十米,宽六米,高五米,天花板饰有淡淡的图案花纹,装在天花板上的灯球射出明亮柔和的光线,照耀着陈列在这博物馆中的奇珍异宝。因为这客厅实际上是一所博物馆,一只智慧的妙手把自然界和艺术上的一切珍奇都聚在这里,使它带着一个画家工作室所特有的那种富有艺术性的凌乱。

  四周的墙壁悬挂着图案壁毯,壁毯上点缀着三十来幅名画,画框子都是一式一样的,每幅画之间隔以闪闪发亮的武器饰物。我看见其中有不少名贵的作品,大部分我在欧洲私人的收藏馆中,或在图画展览会上曾经欣赏过。历代各家大师的作品挂在这里的有:拉斐尔【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大画家。】的一幅圣母,达文西【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的大画家和学者。】的一幅圣女,戈列治【意大利画家。】的一幅少女,狄提恩【意大利画家。】的一幅妇人,维郎尼斯【意大利画家。】的一幅膜拜图,缪利罗【西班牙画家。】的一幅圣母升天图,贺尔拜因【德国画家。】的一幅肖像,魏拉斯格兹【西班牙画家。】的一幅修士,里贝拉【西班牙画家。】的一幅殉教者,鲁本斯【比利时画家。】的一幅节日欢宴图,狄尼埃父子【比利时画家。】的两幅佛兰德风景,居拉都【荷兰画家。】、米苏【荷兰画家。】、包台尔【荷兰画家。】派的三幅“世态画”,叶利哥【法国画家。】和普吕东【法国画家。】的两幅油画,巴久生【荷兰画家。】和魏宜【法国画家。】的几幅海景图。

  在近代的作品中,有签署德拉克洛瓦、安格尔、德甘、杜罗扬、梅索尼埃、多宾宜【以上皆是法国画家。】等名字的油画、还有一些模仿古代最美典型的缩小铜像和石像,摆在这所华美博物馆角落的座架上。鹦鹉螺号船长所预言的那种惊奇的情况已经开始控制我的心灵了。

  “教授,”这个古怪人说,“请您原谅我这样毫不客气地在这里接待您,请您原谅这所客厅乱七八糟的没有秩序。”

  “船长,我并不想知道您是什么人,但我现在可以猜测您是一位艺术家吧?”

  “先生,我至多不过是一个业余爱好者。我从前喜欢收藏人类双手创造出来的这些最美的作品。我当时是一个热烈的接触,一个不倦的追求家,因此收集了一些价值很高的美术品。这些东西是已经死亡的陆地——对我来说——所留下的最后纪念品了。在我看来,你们的那些近代的美术家也已经是古代的了,他们都已经有两三千年了,所以在我心中,也不把他们分为古代的和现代的。名家大师是没有时代的呀。”

  “这些音乐家又怎样呢?”我指着韦伯【德国音乐作曲家。】、罗西尼【意大利音乐作曲家。】、莫扎特【奥地利音乐作曲家。】、贝多芬【德国伟大的音乐作曲家。】、海登【奥地利音乐作曲家。】、梅衣比尔【德国音乐作曲家。】、海罗尔【法国音乐作曲家。】、华格纳【德国音乐作曲家。】、奥比【法国音乐作曲家。】、古诺【法国音乐作曲家。】以及其他许多人的乐谱说,这些乐谱杂乱地放在一座大型钢琴上面,钢琴占着客厅的一方格的地位。

  尼摩船长回答我:“这些音乐家是俄尔甫斯【古代希腊神话中的大音乐家。】的同时代人,因为在死者的记忆中,年代的差别消灭了——教授,我跟您的长眠在地下六英呎深的朋友们一样,我本来是死了!”

  尼摩船长默不作声,他好像掉在深沉的幻想中。我激动地看着他,默默地分析他脸上的表情。他胳膊肘靠在一张嵌花的桌子上,他一点也不看着我,似乎忘记了我在他面前。

  我不敢打乱他的默想,我继续观看厅里的那些珍品。

  除了艺术作品以外,自然界罕见的产品也占很重要的地位。这些东西主要是植物、贝壳,以及海中的其他产品,大约都是尼摩船长个人的发现。在大厅中间,有一个喷泉。水受电光的照耀,重又落在单由一片大贝壳制成的环形水池中。这个最大的无头软件类动物的贝壳,从它镶有精细花纹的边缘上量,周边约有六米长;这贝壳比威尼斯共和国送给佛朗索瓦第一【1494-1547,法国西王。】的那些美丽贝壳还要大得多,巴黎圣修佩斯教堂曾用这种贝壳做了两个巨大的圣水池。

  在这环形水池周围,红铜架子的玻璃柜中,最珍贵的海产物品都分了类,并贴着标签,这些都是一个生物学家很难得看见的东西。作为教授的我所感到的喜悦,是谁都不难想象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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