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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你倒是瞧瞧这个傲慢无礼的人,他有幸跟法兰西王室联姻还不知足,竟然还敢要求得到名份上属于他的东西!”

  “譬如说,卡奥尔,倒好像把这样一座城市让给敌人是算得上一个高明的政治家似的。”

  “不,这确实算不上高明的政治家;不过,怎么说呢?倒算得上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吧。”

  “希科先生!”

  “就算我什么都没说好了;你也知道,我是不过问你的家务纠纷的。”

  “不过这什事倒并不叫我担心:我有我的主意。”

  “好吧!”

  “还是再来说最要紧的事吧。”

  “弗朗德勒的事?”

  “我要派个人到弗朗德勒,到我弟弟那儿去……可是派谁去呢?天哪,有谁是我可以信赖的呢,带着这么重要的使命?”

  “哎呀!……”

  “啊!我想到了。”

  “我也想到了。”

  “你说吧,希科。”

  “派我去弗朗德勒?”

  “干吗不派你呢?”

  “派一个死了的人去弗朗德勒?得了吧!”

  “可你不是希科了呀,你是罗贝尔·布里凯。”

  “好啊!一个市民,联盟分子,德·吉兹先生的朋友,到德·安茹公爵先生身边去当使节!”

  “这么说你拒绝喽?”

  “当然!”

  “你不听我的命令?”

  “我,不听你的命令!难道我还欠你什么情,非听你的命令不可?”

  “你不欠我这份情,遗憾得很!”

  “你可曾给过我一点什么,让我非得报答你不可吗?我的那点儿家产是继承得来的。我穷困而又卑微。封我做公爵重臣吧,把我的希科世袭领地升格为侯爵领地吧;给我五万埃居的年俸,然后咱们再谈使节的事。”

  亨利正要回答,正要找到一个很好的借口——有人向国王提出类似的责难时,国王们总能找到这样的好借口的。正好这当儿,他们听见沉重的天鹅绒门帘掀动时金属杆上发出的吱格声。

  “德·儒瓦约兹公爵先生!”掌门官的声音说。

  “哎!他妈的!你要的人来了!”希科喊了起来。“能比安纳阁下更适合于代表你的使节,你倒是给我找找看,我看你未必能找到!”

  “总之,”亨利低声说,“这鬼家伙怎么说也是个比我那些内阁大臣要强得多的智囊。”

  “啊!这么说你也承认这一点了?”希科说。

  他把身子缩成一团,藏在扶手椅里,因此那位通常连远处地平线上最微小的一点黑影都分辨得出的、法兰西王国最精明的水手,都无法看到藏身在大扶手椅的雕花椅背那一边的希科。

  德·儒瓦约兹先生枉为法兰西的海军大元帅,他看到的并不能比别人多些。

  一见到年轻的宠臣,国王高兴地喊出声,向他伸过手去。

  “坐下,儒瓦约兹,我的孩子,”国王说。“天哪!你回来得真晚!”

  “陛下,”儒瓦约兹回答,“有劳您挂心了。”

  说着,公爵走近床台,坐在绣有百台花徽的坐垫上。在床台的踏级上,为了这个目的散乱地放着好几个坐垫。

  十五 一个国王为找称心的使节所遇到的困难

  希科始终叫人看不见地待在他的扶手椅上;儒瓦约兹侧着身子斜靠在坐垫上,亨利懒洋洋地在床上蜷着。谈话开始了。

  “嗯,儒瓦约兹,”亨利问,“在城里逛得好吗?”

  “啊,是的,陛下,很好;谢谢,”公爵漫不经心地回答。

  “在河滩广场那会儿你可溜得真快!”

  “请听我说,陛下,说实话那没有什么可开心的;再说,我不爱看别人受罪。”

  “多仁慈的心!”

  “不,是自私的心……别人的受罪会叫我的神经受不了。”

  “你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吗?”

  “在哪儿,陛下?”

  “河滩广场。”

  “一无所知。”

  “萨尔赛特翻供了。”

  “噢!”

  “你对这件事很冷淡,儒瓦约兹?”

  “我?”

  “是的。”

  “我向您承认,陛下,我对他可能说些什么并不怎么重视,而且我早就确信他会翻供的。”

  “可他先前招供了。”                     “这就更有理由了。他第一次的招供引起了吉兹兄弟的警觉;他们做了不少动作,而陛下却是一无所为,像现在这样,那是必然的。”

  “什么!你早就料到这样的事,却从不告诉我?”

  “难道我是大臣,是谈政治的?”

  “咱们别管这个,儒瓦约兹。”

  “陛下……”

  “我有事要用到你的弟弟。”

  “我的弟弟跟我一样,陛下,全力为您效劳。”

  “那我可以依靠他喽?”

  “一点不错。”

  “好,我想交给他一个小小的使命。”

  “要出巴黎?”

  “是的。”

  “这样的话,不行,陛下。”

  “怎么啦?”

  “德·布夏日这会儿不能离开巴黎。”

  亨利用胳膊撑着床抬起身来,圆睁双眼看着儒瓦约兹。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儒瓦约兹泰然自若地接受了国王审问的眼光。

  “陛下,”他说,“这是世界上最容易理解的事。德·布夏日在恋爱,不过,这场恋爱进行得不大顺利;他的方法不对头,结果这可怜的孩子弄得一天天地瘦下去……”

  “其实,”国王说,“我也注意到了。”

  “而且变得神情忧郁,真该死!倒像是他生活在陛下的宫廷里似的。”

  壁炉边传出一种哼哼声,打断了儒瓦约兹的话。他十分惊诧地环顾四周。

  “别去管它,安纳,”亨利微笑着说,“那是一只狗在扶手椅上睡觉。我的朋友,刚才你是说,可怜的德·布夏日变得忧郁了。”

  “是的,陛下,像死人一样忧郁;看来他在什么地方碰上了一个性格阴郁的女人,碰到这种女人真是可怕。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付这种性格的女人,就跟对付眉开眼笑的女人一样,你照样能把她们弄到手;关键是要知道怎样下手。”

  “啊!看来你是得心应手的喽,你这个风流家伙!”

  “瞧!就因为我爱女人,您就叫我风流家伙了。”

  亨利叹了口气。

  “你是说这女人的性格很阴郁?”

  “至少照德·布夏日的说法是如此:我不认识她。”

  “而要是你,尽管她生性忧郁,你还是能把她弄到手?”

  “就是!只要从另一个极端去影响她就行了,性格不冷不热的女人才是真正叫我觉得难弄的,这种女人要求她的追求者既能讨得她的欢心,又严肃刻板,很少有人能把这两方面兼而有之的。德·布夏日遇到的是一个忧郁的女人,他的爱情是一种忧郁的爱情。”

  “可怜的孩子!”国王说。

  “您知道,陛下,”儒瓦约兹接着说,“一等到他对我吐露了真情,我就操心怎么给他治病了。”

  “这就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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