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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您真叫我高兴,”市民一边说,一边把一条很长的胳膊从阳台上伸下来,抓住商贩的一只手。

  “您到底是什么人?”商贩问,他觉得自己的手仿佛是被老虎钳给钳住了。

  “我是罗贝尔·布里凯,绰号叫教会分立派的丧门星,联盟的朋友,狂热的天主教徒,现在我真的认出您来了。”

  商贩脸色发白了。

  “您是尼古拉……格兰勃洛,牛皮制革的工匠。”

  “不,您弄错了。再见,罗贝尔·布里凯师傅;认识您我很高兴。”

  商贩转过身去,背对着阳台。

  “怎么,您要走吗?”

  “您自个儿看嘛。”

  “不收我的废铁就走?”

  “我告诉过您了,我身上没钱了。”

  “我叫用人跟您去。”

  “不行。”

  “那么,怎么办?”

  “见鬼!就这么分手不就完了?”

  “他妈的!我再怎么也不肯这么做的,我可太想认识您了。”

  “我可一点儿不想认识您,”商贩说,这回他可宁肯不要护胸甲,什么都丢掉,也不愿叫那人给认出来,他拔腿就跑。

  可是罗贝尔·布里凯不是那么轻易认输的人;他跨过阳台边,几乎不用跳就下到了街上,走不上五六大步,就赶上了商贩。

  “您疯了吗,朋友?”他说,把一只大手放在那个可怜虫的肩膀上,“要是我是您的敌人,要是我想让您给抓起来,我只要喊一声就行了。巡逻队这时候正好在奥古斯丁街经过,可是不,您是我的朋友,要不就让魔鬼把我逮了去!我可以给您一个证明,就是现在我真的记起您的名字来了。”

  这一回,商贩笑了起来。

  罗贝尔·布里凯面对面地朝他站着。

  “您叫尼古拉·普兰,”他说,“您是巴黎市政厅的副长官;我是记得市政厅里有个尼古拉。”

  “我完了!”商贩结结巴巴地说。

  “正相反,您得救了。他妈的!要说为正义事业您决不会比我打算的干得多。”

  尼古拉·普兰不禁发出一声呻吟。

  “行啦,行啦,拿出勇气来,”罗贝尔·布里凯说;“振作起来;您找到了一个兄弟,布里凯兄弟;拿好一副护胸甲,我拿另外两副,我把臂铠、护腿甲和手套都算饶头送给您啦;走吧,开步走,联盟万岁!”

  “您陪我去?”

  “我帮您拿这些兵器,它们准是用来打败腓力斯人(地中海东南海岸的古代居民,据《圣经》所载,腓力斯人曾与以色列人长期作战。)的兵器:带路吧,我跟着您。”

  这位倒霉的市政厅副长官心里很自然地闪过一丝怀疑的念头,但这念头刚一闪现就消逝了。

  “他要是想让我完蛋的话,”他喃喃自语道,“干吗要承认认识我呢?”

  随后他大声说:

  “走吧,既然您一定要这么干;跟我来,”他说。

  “我跟您生死与共!”罗贝尔·布里凯喊道,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盟友的手,得意洋洋地用另一只手把该他拿的那堆废铁悬空举起。

  两个人往前走去。

  走了二十分钟,尼古拉·普兰到了菜园区;他浑身是汗,一则是走得快,二则是因为他跟布里凯谈政治谈得很激动。

  “我招来个多好的新成员!”尼古拉·普兰喃喃地说,在离德·吉兹的府邸不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到我的盔甲会到这儿来的,”布里凯想。

  “朋友,”尼古拉·普兰转身对布里凯做了一个凶多吉少的手势,而布里凯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在进到狮子窝以前,我给您最后一分钟考虑的时间;如果您的信仰还不是非常坚定,那您还有时间离开。”

  “得了!’布里凯说,“我见过的多了!Et non intremuit medul-la mea(拉丁文,意为“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嘴里念念有辞。“哦!对不起,也许您不懂拉丁文?”

  “您呢,您懂吗?”

  “您这不是听见啦?”

  “有学问,胆子大,力气大,又有钱,我发现了个人材!。普兰自言自语;“好啦,咱们进去吧。”

  他带布里凯走到德·吉兹府邸硕大的正门而前,用铜敲门锤叩三下,门就开了。

  庭院里到处都是卫士和裹着披风像鬼魂似的走来走去的人们。

  整个府邸不见一点灯光。

  庭院的一角停着八匹备好鞍、套好笼头的马。

  听见门锤叩门的声响,大多数裹着披风的人转过身来,形成一道人墙迎接新来的人。

  一个门房模样的人手拉住大门上打开一半的小门,尼古拉·普兰俯身向他耳边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还带来个好伙伴,”他补充说。

  “请进,阁下,”门房说。

  “把这些东西拿到军械库去,”普兰说着把三副护胸甲和罗贝尔·布里凯的那些废铁交给一个卫士。

  “好!有个军械库,“布里凯暗自说;“越来越好了。”他接着说,“哟!长官阁下,您可真是安排有方!”

  “是啊,是啊,倒挺有判断力,”普兰得意洋洋地微笑着说;“过来吧,让我给您介绍一下。”

  “请您注意,”市民说,“我非常怕羞。我最希望的就是谁也别管我;等我经受过了考验,再让我自个儿——照希腊人的说法——用我的所作所为来介绍自己吧。”

  “随您的便,”市政厅副长官回答说;“那么您在这儿等我一下。”

  他过去跟那些走来走去的人中的大多数人握手。

  “我们还等谁呀?”一个声音问。

  “主人,”另一个声音回答。

  这时候一个身材高高的男人刚好走进府邸,他听见了两个神秘的裹披风的人刚才交换的那两句活。

  “先生们,”他说,“我以他的名义到这儿来。”

  “啊!这是德·梅纳维尔先生!”普兰喊道。

  “哎!我可是到了熟人堆里了,”布里凯对自己说,一边装出使相貌完全改变的脸相。

  “先生们,咱们这都到齐了;开会吧,”刚才我们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又说。

  “啊!好啊,”布里凯说,“又是一个;这位是我那个诉讼代理人玛尔托师博。”

  他很灵活地换了个脸相,这说明他对面部表情的运用是何等自如。

  “上去吧,先生们,”普兰说。

  德·梅纳维尔先生走在头里,尼古拉·普兰跟在他后面;裹披风的那些人走在尼古拉·普兰后面,罗贝尔·布里凯又走在他们后面。

  大家都走上通往一个拱廊的露天楼梯。

  罗贝尔·布里凯跟其也人一样走上楼梯,一边低声自语:

  “可是那个年轻侍从呢,那个鬼年轻侍从到哪儿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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