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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那么谁是法兰西的国王呢?”

  “除了你以外人人都是,亨利。首先,你弟弟就是。”

  “我的弟弟!你指哪一个弟弟?”

  “当然是指安茹先生了。”

  “就是被我软禁起来的那个吗?”

  “是的,因为他虽然是阶下囚,可是他是加过冕的,而你却没有。”

  “谁给他加冕的?”

  “吉兹红衣主教。亨利,老实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提你的密探吧,人家堂而皇之在巴黎圣热内维埃芙教堂里,当着三十三个人的面,为一个国王加了冕,而你居然不知道。”

  “怎么!你知道吗?你?”

  “我当然知道。”

  “你怎么能够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

  “哦!那是因为你依靠莫尔维利耶先生去带领密探工作,而我是亲自去干的。”

  国王皱起了眉头。

  “因此当今的法兰西国王,除了亨利·德·瓦卢瓦以外,我们还有安茹公爵,还有,”希科装出思索的样子,“还有吉兹公爵。”

  “吉兹公爵?”

  “吉兹公爵,即亨利·德·吉兹,绰号伤疤脸亨利。我再说一遍:我们还有吉兹公爵。”

  “好个漂亮的国王,我已经把他充军了,我把他放逐到军队里去了。”

  “好呀!你忘记了你也曾被放逐到波兰去,你忘记了从夏里泰到卢佛宫比克拉科夫[注]到巴黎更近些!啊!不错,你把他放逐到军队里去了,这就是你的妙着最精彩的地方,也是问题的关键,你派他到军队里去,换言之,你就是把一支三万人的军队交给他指挥。我的娘啊!这是一支怎样的军队!一支真正精锐的军队……同你的联盟军队完全不同……不同……不同……你的这支军队是由市民组成的乌合之众,对于一个只知宠爱嬖幸的国王亨利·德·瓦卢瓦来说,这已经是够好的了;对亨利·德·吉兹来说,就需要一支由兵士组成的军队,而且他们是怎样的兵士!他们吃苦耐劳,能征惯战,在枪林弹雨中挺过来,他们能够吃掉二十支联盟的军队。因此,事实上已经是国王的亨利·德·吉兹,如果有一天忽发奇想,要在名义上也成为国王的话,他只要把进军号转向首都,号召一下:‘前进!把巴黎一口吞下来,连亨利·德·瓦卢瓦同卢佛宫一起吞下!’这些古怪的家伙一定会照他的话去做,我对他们非常了解。”

  亨利说道:“你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可惜在你的一大套理论中你忘记了一件事。”

  “啊!这很可能,尤其是如果我忘记的是第四位国王的话。”

  亨利带着极其不屑的神情说:“不,你忘记的是这样一件事:只要王冠还在瓦卢瓦家族的头上,要想统治法国,必须回顾一下他自己的祖先。如果是安茹先生有这种想法,倒也罢了,因为他属于有这种权利的家族,他的祖先就是我的祖先。我同他之间可以斗争和衡量一下,因为我们争论的是长子身份问题,如此而已。可是吉兹先生……算了吧,希科师傅,你去研究一下纹章学,你就能告诉我们,法兰西的百合花徽,是不是比洛林家族的雌鸫徽更为正统。”

  希科说道:“亨利,你犯的错误恰好就在这里。”

  “怎么?错误恰好在这里?”

  “是的,吉兹先生的家族比你想象的要正统。”

  亨利微微一笑,说道:“也许他的家族比我的更正统?”

  “不要说‘也许’,亨利凯。”

  “你真是疯了,希科先生。”

  “我的职业就是装疯卖傻。[注]”

  “我的意思是你是一个道道地地的傻瓜,还是回去读点书吧,朋友。”

  希科说道:“好呀,亨利,你会读会写,不必像我那样要回到小学校里去重读,那么就请你读读这东西吧。”

  希科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取出那张羊皮纸来,这正是尼古拉·大卫在上面写上亨利·德·吉兹家族是查理曼大帝的子孙的那张,已经由教皇批准,从阿维尼翁带回来。

  亨利的眼光落到羊皮纸上以后,脸色顿时泛白,因为他认出在教皇特使的签名旁边,有圣彼得[注]的大印。

  希科问道:“亨利,你还有什么话说?你的百合花被人超过了吗?嗯?我的妈呀!这些雌鸫简直想飞得比恺撒的鹰还高呢,你留神吧,孩子!”

  “你是用什么方法弄到这份家谱的?”

  “我难道会去管这种事吗?是它自己跑来找我的。”

  “那么它在没有来找你以前,又在什么地方呢?”

  “在一个律师的长枕头底下。”

  “这个律师叫什么名字?”

  “尼古拉·大卫。”

  “当时他在哪儿?”

  “在里昂。”

  “是谁到里昂去从律师的枕头底下把这个拿来的?”

  “是我的一个好朋友。”

  “他是干什么的?”

  “他布道。”

  “那么他是一个教士了?”

  “正是。

  “他的名字是?”

  “戈兰弗洛。”

  亨利愤然叫道:“怎么?是他!这个卑鄙的联盟分子,他在圣热内维埃芙修道院作了煽动性的演讲,昨天在街上又侮辱了我?”

  “你还记得布律蒂斯装疯的故事[注]吗?

  “原来这个热内维埃芙修士是一个非常精明的政治家?”

  “你听说过佛罗伦萨共和国的秘书马基雅弗利先生吗[注]?你的祖母曾经拜他为师。”

  “那么,他是从律师手上偷来的?”

  “啊!偷来的,他是用武力从律师手上夺取的。”

  “从尼古拉·大卫手上?从这个好勇狠斗的暴徒手上?”

  “是从尼古拉·大卫的手上,从这个好勇狠斗的暴徒手上夺过来的。”

  “那么你这位修士还很勇敢哩。”

  “同贝亚尔[注]一样。”

  “他立了这样的大功,到现在还没有到我这儿来领赏?”

  “他非常谦逊地回到他的修道院里去,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人忘记他从修道院出去过。”

  “那么他是一个十分谦虚的人了?”

  “同克雷潘圣人一样。”

  国王说道:“希科,我答应你,一有修道院院长位子出缺,我立刻派他担任。”

  “我代他谢谢你,亨利。”

  然后他自言自语道:

  “好呀,他现在处身在马延和瓦卢瓦之间,在绞索和院长职位之间,他会被吊死呢?还是要当修道院院长?谁也不能预见。不管怎样,如果现在他还在睡觉的话,这时候他一定在作非常滑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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