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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〇


  “是的,拉乌尔,”年轻姑娘回答,“是的,我,我在等您。”

  “请原谅;我回来的时候,不知道……”

  “是的;我曾经盼咐奥利万不要让您知道……”

  她在踌躇;拉乌尔也没有急忙回答,在他们中间出现了片刻的沉默,在这沉默之中可以听见这两颗心的跳动声,不再是跳得很谐和,而是跳得一样强烈。

  应该是路易丝开口。她做出努力。

  “我需要和您谈谈,”她说,“我一定得见到您……我亲自……个人……我毫不犹豫地采取了一个必须保待秘密的步骤,因为除了您,德·布拉热洛纳先生,没有人会理解它。”

  “小姐,”拉乌尔惊慌失措,喘不过气来,结结巴巴地说,“就连我自己,尽管您对我有好评,我也确实不得不承认……”

  “请您坐下来听我说,好吗?”路易丝用她那最温柔的嗓音打断他的话说。

  布拉热洛纳望着她,望了一会儿以后,忧郁地摇了摇头坐下来,或者更确切地说,倒在一把椅子上。

  “说吧,”他说。

  她偷偷地朝周围投去一道目光。这道目光是一个恳求,它比她片刻前说的那句话更有效地提出了保守秘密的要求。

  拉乌尔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说:

  “奥利万,不管谁来,都说我不在家。”

  然后他转过身来对拉瓦利埃尔说:

  “您希望的是这个吧?”

  这句话的意思是:“您看,我还是了解您的。”再没有什么能象这句话这样对路易丝起到影响了。

  她用手绢擦了擦眼睛,擦去一滴偷偷流出的眼泪,然后又考虑了一会儿才说:

  “拉乌尔,不要把您那如此善良,如此坦率的眼光从我身上挪开。您这样的人决不会因为一个女人把她的心给了别人而鄙视她,即使这种爱情会造成您的不幸或者伤害您的自尊心。”

  拉乌尔没有回答。

  “唉!”拉瓦利埃尔继续说,“这是千真万确的,我很难在您面前为自己辩护,我不知道应从何处说起。我相信,我还是最好把我遇到的事简简单单讲给您听。因为我讲的将是真话,所以我将始终能够在黑暗中,在犹豫中,在我必须克服的重重障碍中找到正路来减轻我心里的痛苦,我的心装得已经太满,它希望倾注在您的脚边。”

  拉乌尔继续保持沉默。

  拉瓦利埃尔望着他,神情好似在说:“请给我鼓励吧!可怜可怜我,说一句话呀!”

  但是拉乌尔一声不响,年轻姑娘只好继续说下去。

  “刚才,”她说,“德·圣埃尼昂先生受国王的委派上我屋里来过。”

  她垂下眼睛。

  拉乌尔呢,他转过眼睛去,什么也不看。

  “德·圣埃尼昂先生受国王委派上我屋里来过,”她重复说了一遍,“他告诉我,您全都知道了。”

  她想仔细看看这个已经受了许多伤又加上这道伤口的人,但是她没法遇到拉乌尔的眼睛。

  “他对我说您对我怀有理所应有的愤怒。”

  这一次拉乌尔望着年轻姑娘了,一丝轻蔑的微笑使他的嘴角又翘了起来。

  “啊!”她继续说下去,“我请求您,不要说您对我除愤怒之外还怀有别的感情。拉乌尔,等我把话都对您说完,等我对您一直谈到底。”

  拉乌尔的前额在意志力的控制下恢复了平静,他嘴上的轻蔑表情消失了。

  “首先,”拉瓦利埃尔说,“首先,我双手合十,低下头,象请求最宽宏大量的人,最高尚的人那样请求您原谅。如果说我过去没有让您知道我心里发生的变化,至少我也从来不会同意欺骗您。啊I我求求您,拉乌尔,我跪下来求您,回答我,哪怕是骂我一句。从您嘴里说出的辱骂总比藏在您心里的怀疑好。”

  “我钦佩您的高尚,小姐,”拉乌尔勉强使自己保持平静,说,“不让一个人知道他受到欺骗,这是情有可原的,但是欺骗,看来总不是对的吧,您决不会做这种事。”

  “先生,有很长时间我认为我爱您胜过一切,而且只要我相信我对您的爱情,我就一直是在对您说我爱您。在布卢瓦我是爱您的。国王经过布卢瓦时,我相信我还是爱您的。那时候我甚至可以在祭台前面发誓,但是使我醒悟过来的一天终于来到了。”

  “嗯,在那一天,小姐,您看到我一直爱着您,光明正大的做法应该是告诉我,您不再爱我了。”

  “那一天,拉乌尔,我一直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一天,我向自己承认您并没有占满我的整个思想的那一天,我看见了除了做您的朋友,做您的情人,做您的妻子的这个前途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前途的那一天,拉乌尔,唉,那一天您已经不在我身边。”

  “您知道我在哪里,小姐,您可以写信。”

  “拉乌尔,我不敢。拉乌尔,我感到胆怯。有什么办法呢,拉乌尔,我是那样了解您,我是那样清楚地知道您爱我,因此我一想到我会给您造成痛苦,就不寒而栗。就说现在吧,我心里揪紧着,声音里充满哀叹,眼睛里含满泪水,低着头跟您说话时,我也是除了在您眼睛里看到的痛苦以外再没有其他的痛苦,这是千真万确的,就象我除了真诚坦率以外没有别的防御物一样真实。”

  拉乌尔勉强笑笑。

  “不,”年轻姑娘满怀信心地说,“不,您不会在我面前做出掩饰您自己感情的这种事来侮辱我。您是爱我的,您对您爱我是确信无疑的,您没有欺骗您自己,您没有对您自己的心撒谎,而我,我呢!……”

  她脸色苍白,双臂伸到头上,扑通一声跪倒。

  “而您呢,”拉乌尔说,“您对我说您爱我,却爱着另外一个人!”

  “唉!是的,”可怜的女孩子大声叫起来,“唉,是的,我爱上了另外一个人;而这另外一个人……我的天主!让我说完,因为这是我唯一的辩词,拉乌尔,这另外一个人,我爱他,胜过我爱我自己的生命,胜过我爱天主。原谅我的错误或者惩罚我的不幸,拉乌尔。我到这儿来,不是为替自己辩护,而是为了对您说:您知道爱是怎么回事吗?是的,我爱!我爱到了把我的生命,把我的灵魂给我所爱的人!如果他不再爱我了,我会痛苦而死,除非天主帮助我,除非天主怜悯我。拉乌尔,我到这儿来是为听凭您发落的,不管您怎么发落都可以,如果您要我死,我立刻就死。如果您心里认为我应该死,拉乌尔,那就把我杀死吧。”

  “当心,小姐!”拉乌尔说,“一个人要求一死,这就是说除了她的血以外,再没有别的可以给被她欺骗的情人了。”

  “您说得对,”她说。

  拉乌尔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随后大声说道:

  “您的爱是这么深,您不可能忘掉它了吗?”

  “我的爱是这么深,我不愿意忘掉它,不希望再会爱别的人,”拉瓦利埃尔回答。

  “好,”拉乌尔说,“您确实把您要对我说的,还有我能希望知道的,都已经对我说了。现在,小姐,是我要请您原谅,是我差点儿成为您生活中的一个障碍,是我不对,是我弄错了才害得您也弄错了。”

  “啊!”拉瓦利埃尔说,“我对您并不要求这么多,拉乌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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