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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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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可怕的声响! 好象是一个在黑暗中啜泣、尖叫的精灵! 瞧! 那是什么呀? 他放下自己的手提箱,浑身冒冷汗匐伏地上,蜷缩在一棵参天大树后头,直吓得呆若木鸡。 那多吓人的声音! 原来只是一头凶枭!好几个星期前,他在克兰斯顿家别墅听到过它的尖叫声。可是在这儿!在这树林子里!在这四顾茫茫的黑暗里!他必须一直往前走,走出树林子。那是用不着怀疑的。他必须甩掉类似这些可怕、吓人的念头,不然他就连一点儿力量和勇气也都没有了。 可是罗伯达的眼色呀!她那最后求救的眼色呀!老天哪!如今始终浮现在他眼前呀!她那凄惨的、可怕的尖叫声呀!在他耳际始终回响着——至少一直到他走出了树林子! 她会不会知道,他砸着她原是出于无心——仅仅表示忿怒和抗议罢了?现在她会不会知道,且不管她是在哪儿——在湖底——说不定是在这漆黑一团的树林子里,也许就在他身边?难道说有鬼!她的阴魂。不过,他非得走出这树林子不可——走出这树林子!他非得走出去不可。可他在这些树林子里又是多么安全呀。他也千万不能轻率地走大路呀。什么地方有过往行人!说不定是正在追捕他的那些人!不过,人死了以后,真的还有生命吗?有鬼吗?他们会知道全部真相吗?那时,她一定会知道的,不过,他在这以前是怎样策划的,她也会知道的。那她对此会有怎样的想法呢?这时,她会不会在这里,满怀怨恨、忧伤,出于错误的指控紧跟在他背后呢?一开头可能他确实存心要将她杀害,他确实是存心呀!他确实是存心呀!这,当然罗,是犯了滔天大罪。即便是他并没有将她杀害,但是发生了的事情替他这么干了!这可是实话。 可是,鬼——上帝——精灵,它死后会紧跟着你,一个劲儿揭发你,惩罚你——说不定还会叫别人跟踪追寻你!有谁说得准呀?过去他母亲对他、对弗兰克、爱思德、朱丽娅都说过她自己相信有鬼的。 接下来整整三个钟头,他一面走,一面不断摔交,听声响,等呀等的,冒冷汗,浑身抖索,最后月亮终于升起来了。现在四下里见不到有人影儿,谢天谢地!还有,头顶上——星星——亮晶晶的,可又很温柔,如同在桑德拉那儿的松树岬一样。现在要是她能看见他从葬身湖底的罗伯达那儿偷偷溜了,而他自己的帽子却漂浮在那湖面上呢!要是她还能听到罗伯达的尖叫声呢!真怪,他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能告诉她,就是为了她,为了她的美丽,为了迷恋她,以及为了他觉得她将对自己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他才有可能——可能——可能——嗯,试图完成这一可怕的事——将从前他爱过的那个姑娘杀害。这个念头将紧紧跟着他一辈子!他永远都甩不掉了——永远,永远,永远也甩不掉。这在以前正是他始料所不及。要知道这事简直是太可怕了,可不是? 但在他到达向西的公路后,又走了一两英里,据后来他估摸大约是十一点钟(因为进了水,他的表不走了),突然黑咕隆咚出现了那三个人,有如鬼魂一溜烟从树林子阴影里闪了出来。开头他暗自寻思,他们是在他砸了罗伯达时,或是在这以后没多久就看见了,现在是来抓他的。这多吓人的时刻呀!还有那个举起灯仔细端详他脸孔的孩子呀。毫无疑问,一定从他脸上发觉最最让人怀疑的惧怕和窘困的神色,因为那时他正好愁眉苦脸地冥想着这已发生过的一切情景;又转念一想,他好象留下一些线索,很可能直接追查到他头上来,一下子把他吓坏了。而且,当时他确实往后一跳,以为那些人是派来抓他的。可是就在这时,走在最前头的那瘦高个儿的男子,一见他胆小如鼠的窘态,好象只是觉得挺好玩,冲他喊道:“你好,过路人!”而年纪最轻的那一个,仿佛压根儿没有疑心似的,大步流星往前走去,并把灯捻得更亮了。直到这时他方才明白,他们只不过都是乡巴佬,或是导游——并不是追捕他的民团——只要他能泰然自若、彬彬有礼,人家一点儿也不会疑心他是真正的凶手。 然而过后他自言自语道——“可能他们会记得我,是在这么一个时刻,拎着这只手提箱,沿着这条荒凉的小路走去,可不是吗?”于是,他马上决定,必须赶快走——赶快走——不要再跟那儿什么人撞见了。 以后,又过了好几个钟头,月儿西沉了,给树林子抹上一层浅黄的灰白色,让人觉得这夜晚变得更凄惨难受了。于是,克莱德步行来到了三英里湾——这是本地居民以及避暑别墅组成的小村落,坐落在印第安钱恩河北头。他从路上转弯处眺望,见到那儿有几盏惨白的灯光还在闪烁。还有商铺。房子。街灯。可他觉得,在惨淡的月光底下,好象它们几乎黯淡无光——昏惨惨如同阴曹冥府似的。有一点,他心里显然很明白——在这么一个时刻,象他这身穿着打扮,手里又拎着箱子,他是断断乎不能上那儿去的。不然的话,那儿要是还有人发觉了他,瞧他这副德行,肯定一下子使人感到好奇和疑心。再说,来往于三英里湾和沙隆(他可以从沙隆再去松树岬)之间的小汽船,八点半以前不会开船。现在他就得先躲一躲,并尽可能让自己体面些,方才可以见人。 因此,他又走进了一直延伸到村沿的松林子,想在那儿一直等到天亮。他望着小教堂钟楼上那座小小的四面钟,就知道该出去的时间到了。可是,在那段时间里,他心中一直在七上八下地担心——“这样做是不是妥当?”说不定有人就在那儿等着他,可不是吗?就是那三个人——或是其他也许看见过他的人?——或是一名警官,从哪儿得到了什么消息。但是,不一会儿,他决定最好还是进村去。因为,在这湖西树林子里行走——是在夜里而不是在白天——在白天说不定他会被别人看见,要知道他只要一搭上这小汽船,一个半钟头——至多两个钟头——便可以到达克兰斯顿家在沙隆的别墅,而要是步行,明天才能到得了——那不是很蠢,而且比较危险吗?再说,他早就答应过桑德拉和伯蒂娜,说他将在星期二到那儿。可今天已是星期五了!说不定到明天就会闹得满城风雨,开始缉捕——有关他的外貌特征,将在各处张贴公告——而在今天早上——嗯,罗伯达哪能很快就被发现呢?不,不。最好还是进村去。因为到了那儿,有谁知道他呢——谁能证明他跟卡尔·格雷厄姆、克利福德·戈尔登就是同一个人呢?最好还是向村子里走去——赶快走,趁人们对罗伯达的情况还不怎么知道。是的,正是这样。最后,当时针指八点十分时,他终于走了出去,可心儿却在怦然乱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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