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西奥多·德莱塞 > 嘉莉妹妹 | 上页 下页 |
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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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变动使她感到惊异,以为一定是原来的领队生了病,但是当她看见她仍在队伍中,眼睛里明明含着不高兴的神情的时候,她开始觉得也许是由于自己更强一些。 她惯于潇洒地把头部侧向一边,伸出双臂像是要有所活动——这可不是没精打采,而是充满着活力的。站在队伍前头,这种姿势就显得更其动人。 “那个姑娘是懂得如何才能姿势优美的,”导演在另一个晚上说。他开始想要找她谈谈。倘使他没有作出规矩,绝对不同群舞队队员打交道的话,他会坚决地亲自去找她的。 “叫那个姑娘去站在白衣队的第一位,”他对负责舞蹈的那个人说。 这白衣队里大约有二十名姑娘,全穿着银色和蓝色滚边的雪白的法兰绒衣裙。领队的穿着同样的白色衣裙,但穿扮得最为夺目,还饰有肩章和银色腰带,一边挂着一柄短剑。嘉莉试穿了这一身服装,几天后就这样上台了,对这些新的荣誉极为得意。知道她的薪水现在已由十二块钱改为十八块钱,她感到特别满意。 赫斯渥一点也不知道这回事,也不知道前排的观众对她眉目传情,以及散场后有些人围住她要勾引她。 “我不想把多加的钱交给他,”嘉莉说。“我已经给得很够了。我打算自己买些衣服穿。” 事实上,就在这第二个月,她就一直在大胆而不顾一切地购买自己需要的东西,并不考虑什么后果。这样在该付房租的日子上麻烦就多了,附近店里的赊帐也推得更迟了。可是,她如今却想多照顾些自己。 她首先打算买一件仿男式的衬衫,在考虑购买衬衫的时候,她发现她的钱买不了多少东西──倘使能全部归自己用,那就可以多买不少。她忘记了倘使单独过生活也得付房租和膳费,只指望把这十八块钱中的每一分都花在自己喜欢的衣服和东西上。 她终于买了些东西,不但全部用完了十二块钱以外的部分,而且动用了那十二块钱。她知道做得太过分了,但是女人喜欢漂亮服装的天性占了上风。 第二天赫斯渥说:“我们这星期欠食品店五块四毛钱。” “是吗?”嘉莉说,略略皱起了眉头。 她打开荷包要拿钱出来。 “我一共只有八块两毛钱了。” “我们还欠送牛奶的人六毛钱,”赫斯渥补充说。 “是的,还有煤炭店,”嘉莉说。 赫斯渥默默无语。他已经看到她买的那些新东西,她弃置家务于不顾的情况,老是在下午溜出去,迟迟不回家。他觉得快要发生问题了。她突如其来地开口了。 “我说不上来,”她说。“我没法把什么都包下来。我赚的钱不够用。” 这是公开挑战。赫斯渥不得不应战。他努力要装得镇静。 “我并不要你完全包下来,”他说。“我只要你略微帮帮忙,等我能找到事做。” “是啊,”嘉莉回答,“老是这么说。我赚的钱不够开支。我不知怎么办才好。” “嘿,我也在努力找事干嘛!”他嚷着说。“你要我怎么办呢?” “你没有拚命去找嘛,”嘉莉说。“我倒找到了事情。” “哼,我尽力找过,”他说,激怒得几乎要口出恶言了。“你不用对我大肆夸耀你的成功。我只不过要你略微帮帮忙,等我能找到事情而已。我还没有完蛋呢。我会好起来的。” 他想以坚定的语气说话,但是他的声音却有些儿颤抖了。 嘉莉的怒气立即烟消云散了。她觉得难以为情。 “那末,”她说,“就给你钱吧。”说着把钱从荷包里都倒在桌上。“我的钱不够付全部赊帐。话虽如此,倘使他们能等到星期六,我再可以拿到些钱。” “你收着吧,”赫斯渥伤心地说。“我只要付食品店的钱就够了。” 她收起钱来,就早早地准备饭菜,以便及时进膳。她刚才略微放肆了一下,使她觉得好像应该作些补偿才是。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又恢复了过去的想法。 “她挣的钱比她说的多,”赫斯渥想。“她说只挣十二块钱,但是这是买不了这么多东西的。我不在乎。让她把自己的钱藏起来吧。我有朝一日就会找到些事情干的。到时候让她见鬼去吧。” 他只在气头上心里这么说,但却充分预示了可能的事态发展和态度。 “我不管,”嘉莉想。“应该叫他滚出去,找些事情干。要我供养他是没有道理的。我不愿供养他,就是这么回事。” 在这些日子里,嘉莉由人介绍结识了几个人——那是奥斯本小姐的朋友们,他们真可以说是一些愉快而欢乐的人。有一次他们去找奥斯本小姐,要她下午乘马车去兜风。嘉莉当时正在她那里。 “走,一起去吧,”萝拉说。 “不,我不能去,”嘉莉说。 “啊,可以的,一起去吧。你有什么事情啊?” “我五点钟必须回家,”嘉莉说。“干吗?” “哦,吃晚饭。” “他们会请我们吃的,”萝拉说。 “啊,不,”嘉莉说,“我不去。我不能去。” “啊,去吧。他们是些极其出色的小伙子。我们可以准时送你回去。我们只到中央公园去兜兜风。” 嘉莉思忖了一会儿,终于不坚持了。 “不过,我必须四点半回来,”她说。 这句话从萝拉的一只耳朵里进去,从另一只耳朵里出来了。 在和杜洛埃和赫斯渥相识之后,她对青年男子的态度中总是略带些讥讽的意味——尤其是对那种荒唐的轻薄儿。她觉得自己比他们老成些。他们有些甜言蜜语听来很蠢。可是她的身心都还年轻,青年对她有吸引力。“啊,我们立即就回来,马登达小姐,”有一个小伙子鞠了一躬说。“你知道我们不会耽误你的时间的,现在你相信了吧?” “哦,我也说不上,”嘉莉含笑说。 他们就出去兜风,她左顾右盼,留意着华丽的衣着,小伙子们说着傻里傻气的笑话和淡而无味的妙语,这在忸怩作态的年轻人圈子里是当作幽默看待的。嘉莉看见公园里成群结队的马车,从五十九街进口处开头,绕过艺术博物馆,直到一百十街和七马路转角的出口处。她的眼睛又被豪华的气派、考究的服装、精美的鞍鞯、鲜龙活跳的马儿所吸引,尤其是这一派美丽的景象。穷困的灾祸又刺痛了她,但是她现在已把赫斯渥置之脑后,因此多少忘记了些自己的困苦。而赫斯渥却一直等到四点钟,五点钟,甚至六点钟。当他从椅子里站起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看她不会回家了,”他冷冷地说。 “就是这样,”他想。“她如今露了头角。我沾不上边啦。” 而嘉莉确实发觉了自己的疏忽,但那时已经五点一刻了,当时这敞篷马车远在七马路上,靠近哈莱姆河边了。 “什么时候了?”她问。“我该回去了。” “五点一刻,”她的友伴说,看了看一只精致的、没有表面盖的表。 “啊,天呀!”嘉莉叫嚷起来,然后叹了一口气,背靠在车座上。“无法挽回了,哭也没用了,”她说。“太迟了。” “当然太迟了,”那个青年说,这时他在设想丰美的晚餐,以及取悦于女方的谈话,结果将在演完戏以后再一起聚会。嘉莉使他着了迷。“我们现在赶到德尔莫尼科饭店去吃些东西好吗,奥林?” “当然好,”奥林高兴地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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