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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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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花了他一块五毛钱。八点钟吃好了饭,然后,看到客人陆续散去,出来寻欢作乐的人在门外不断增多,他不知到哪里去才好。不能回家。嘉莉还没有上床。不,今天晚上他不回去了。他要在外游荡,像一个没有家眷的人——但不是破产的——满可以干的那样。他买了一支雪茄,就走到街角,那儿其他闲人——掮客、赛马迷、演员——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正在闲荡。 当他站在那里时,他想起了从前在芝加哥度过的夜晚,他过去是怎么打发时间的。他常常赌博。这使他想到了扑克。 “那天我打得不对头,”他想,指他当初赌输六十块钱的事。“我不应该软下来,我可以用偷鸡的办法打垮那个家伙。我的竞技状态不佳,才使我吃了亏。” 于是,他就研究那次打的牌的种种可能性,开始盘算只要再在偷鸡上加一把劲,有几副牌是可以取胜的。 “我打扑克是老手了,可以玩些名堂出来。今夜我要去试试手气。” 他眼前浮起一大堆赌注的幻影。假如他真能赢上一两百块──那不去玩才怪呢!他认识的许多赌徒都是靠此为生的,还生活得很不差呢。 “他们的钱也总是和我的差不多,”他想。 就这样他往附近一家打扑克的去处走去,心情活像往日一般。起先由于争吵而激动,后来在饭店里喝着鸡尾酒、抽着雪茄,吃了一顿晚饭,使他进入了忘乎所以的境界,差不多恢复了往日的赫斯渥的风度。实在他不是往日的赫斯渥了——只是一个心神不定、受到幻影诱惑的人而已。 这家去处和那一家很相似,不过它是在一家上等酒店的内室里。赫斯渥观察了一会儿,于是,发现了一个饶有趣味的牌局,就参加进去。像上一次一样,起先打得还顺手,他赢了几次就高兴起来,又输了些钱,因此更其热衷,决定要打下去。最后,这迷人的赌博使他放不下手来。他喜欢冒冒风险,就凭着一副小牌,大胆偷鸡,想赢一笔可观的钱。使他大为满意的是,他竟赢了。 在这意气风发的高潮中,他开始以为自己鸿运高照。谁都没有打得这么好。这时他又拿到了一副普通的牌,又想凭它来博一笔大钱了。那儿有些人却像是看透了他的用意,他们的观察是这么精密。 “我有三张同点数的牌,”有一个赌徒在心里想,“我要和这个家伙拚到底。” 结果就开始下注。 “我加你十块。” “好的。” “再加十块。” “好的。” “再加十块。” “随你加就是。” 结果弄得赫斯渥下了七十五块钱注。那对手真觉得情况严重起来。也许这个家伙(赫斯渥)真有一副硬牌呢。 “摊牌,”他说。 赫斯渥摊出牌来。他完蛋了。他输了七十五块钱,这惨痛的事实弄得他想拚命了。 “我们再来一盘,”他冷冷地说。 “很好,”那个人说。 有几个赌徒退出了,由游手好闲的旁观者接替他们。时间在消逝,一直打到了十二点钟。赫斯渥坚持了下去,没有大赢,也没有大输。然后他觉得疲倦了,在最后一盘上又输了二十块钱。他心里很难过。 他于翌晨一点一刻走出那个去处。寒冷、荒凉的街道,仿佛在嘲讽他的处境。他慢慢地向西走,不再想到和嘉莉的争吵。他踏上楼梯,走进他的房间里,像是没有相骂过一般。他心里念念不忘赌输了钱。在床边坐下了,他数了数他的钱。除去日常的家庭开支,现在只有一百九十块钱和一些零钱了。 他把钱放好以后,开始脱衣裳。 “我不懂我究竟怎么搞的,”他说。 早晨,嘉莉简直不说话,他觉得似乎又非出去不可。他待她很不好,但是又不愿赔罪。现在他不顾死活了,于是有一两天就这么到外面去,像绅士一般,或者像他心目中的所谓绅士一般生活,这一来又得花钱。这越出常规的活动立即使他身心交困,且不谈他的钱包,这一下又损失了三十块钱。于是,他又恢复了冷静、痛苦的感觉。 “今天收房租的人要来,”过了三个早晨,嘉莉这么冷淡地对他说。 “是吗?” “是的,今天是二号,”嘉莉回答。 赫斯渥皱起了眉头。然后,无可奈何地拿出荷包来。 “付房租看来是重头,”他说。 他差不多只剩最后的一百块钱了。 第四十章 过了些时候怎么会只剩下最后的五十块钱了,这是毋须解释的。那七百块钱,照他的花法,只维持到了六月份。快到只剩下最后一百块的关头时,他开始谈到灾祸就要临头了。 “我弄不懂,”有一天,他以买肉的小开支作借口说。“我们的生活好像着实花了不少钱。” “照我看,”嘉莉说,“我们花得并不太多。” “我的钱差不多要用完了,”他说,“我几乎不知道是花到哪里去的。” “那七百块钱都要用完了吗?”嘉莉问。 “只剩一百块钱了。” 他面色那么忧郁,把她吓了一跳。她开始觉得自己毫无着落。她心里一直有这种感觉。 “可是,乔治,”她大声说,“你为什么不出去找些事情干呢?你可以找到些事情的。” “我找过了,”他说。“你总不能强迫人家给你一个职位吧。” 她无力地望着他说——“那末,你想怎么办呢?一百块钱是用不长久的。” “我不知道,”他说。“我除了寻找以外别无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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