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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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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三天,乔用他那件周日礼服把自己包装起来,准备陪我去郝维仙小姐的家。看他穿衣服时,我感到这对他来说就等于是一场灾难。他以为遇到如此的重大场合必须穿上这套礼服,虽然他穿上普通的工装要比穿礼服神气得多。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对他说这些话,因为我心中明白,他用这套十分不合身的衣服包装自己完全是为了我。那片衬衫领子在他脖子后面高得使他头顶上的头发都竖得直挺挺的,好像一簇羽毛。 吃早饭的时候,我姐姐宣布她和我们一起到镇上去,然后留在彭波契克舅舅家等我们,要我们和那些高贵的女士们办完事后到那里叫她一声。听她的意思,这对乔是个大大的坏兆头。这天铁匠铺停工,乔用粉笔在门上写了个单音节词“出”。虽然有一天不工作是难得的,但每遇到这一天他就要告诉人家。这是他的老习惯。他不仅写字,还要配一幅画,画的是一支箭,箭射出的方向指明他的去向。 我们步行到镇上去,我姐姐在前头领路,头上戴着一顶很大的海獭皮帽子,手上拎着一只草编篮子,真像英国国玺一般宝贵。尽管这是一个晴天,她脚上却穿了一双木套鞋,颈上围了一条平时不用的围巾,另外,还带了一把伞。我弄不懂她带这么多东西究竟是为了找苦头吃,还是为了表示自己东西多。我以为这一定是为了夸耀自己有钱,非常像埃及女王克莉奥佩特娜或者其他的女王陛下。她们在大发雷霆时,便会在出游或巡视时夸耀其财富。 我们一抵达彭波契克的家门,我姐姐便一溜烟奔进去,留下了我们两人。这时已接近中午,乔和我径直去郝维仙小姐的家。埃斯苔娜像往常一样为我们开了门。乔看到她时便脱下帽子,双手抓住帽边,直挺挺地站着,估量着帽子有多重,好像在这紧要时刻必须斤斤计较,毫厘不让似的。 埃斯苔娜根本就不理我们两人,只是领着我们走着我十分熟悉的路。我跟在她后面,而乔跟在我后面,走在长长的过道里。我回过头去望他,他还是十分小心地掂量着帽子,踮着脚尖大步地跟随在后。 埃斯苔娜叫我们两人一起进去,所以我拉着乔的礼服衣袖,将他带到郝维仙小姐的面前。她正坐在梳妆台前面,立刻转过身来不住地打量着我们。 她对乔说道:“哦!你就是这孩子的姐夫吗?” 我真没有想到我这位亲爱的老伙计乔今天的样子完全变了,简直像一只离奇古怪的小鸟,直挺挺地站着,一言不发,头上竖着一簇羽毛,张着一张嘴,仿佛他想要吃小虫一样。 郝维仙小姐又重复了一句:“你是这个孩子的姐夫吗?” 情况够尴尬的,整个这次会面,乔坚持要对着我说话,而不敢对郝维仙小姐说一句。 “皮普,我的意思是说,”乔说着,“我娶你姐姐为妻是符合我的心仪(意)的,那时候我被叫成单身汉(不管怎样就是单身汉)。”他说得有声有色,有条有理,令人信服且彬彬有礼。 “嗯!”郝维仙小姐说道,“葛奇里先生你抚养了这个孩子,还打算让他当你的学徒,是不是这样?” “你知道,皮普,”乔答道,“因为你和我永远是朋友,我们两人都盼望有这一天,巴望这一天的到来会使我们走运。不过,皮普,你要是反对干这个行当——满身会给弄得全是黑黑的煤烟——你究竟愿不愿干这个行当,你说呢?” 郝维仙小姐说道:“这孩子提出过反对的意见吗?他喜欢于这一行吗?” “这一点你自己最清楚,皮普,”乔答道,这一次说得更为有声有色。有条有理,令人信服且彬彬有礼,“你是出自内心的希望想干这一行。”(我看他一定是突然想起他自己撰写的两行墓志铭了,很想朗诵一下,不过他却接下去说)“你没有提过什么反对意见,皮普,你是出自内心的希望想干这一行。” 我想努力提醒他,要他意识到他应该对郝维仙小姐讲这些话,不过我的用心全然无效。我越是对他扮鬼脸,做手势,他越是对着我讲,而且有坚持到底的决心,说得那么令人信服、有条有理,而且十分有礼貌。 “你带来了你们两人订的师徒合同了吗?”郝维仙小姐问道。 “噢,皮普,你知道,”乔答道;仿佛这是没有必要提的问题,“你亲眼看见我把它放在我的帽子中的,当然,它还在那儿。”说着他便从帽子中把它取出,但没有交给郝维仙小姐,而是交给了我。我想我这位老朋友真让我丢人现眼,他确实使我丢尽了脸面。这时,我看到站在郝维仙小姐椅子后面的埃斯苔娜,她眼睛中闪现出带有恶意的笑。于是我从他手中接过师徒合同,把它交给郝维仙小姐。 郝维仙小姐看完了合同,问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给你谢师礼吗?” “乔!”我赶忙提醒道,因为乔听了根本没有讲话。“你怎么不说话啊——” “皮普,”乔突然打断了我的话,仿佛刚才她的话伤了他的心,“我的意思是这是一个不需要问的问题,在你我之间是明摆着的,你一定知道我的回答是完全不要。皮普,你既然知道我一定不要,你为什么还要我来说呢?” 郝维仙小姐看了他一眼,仿佛已经看透了他的品质,知道他确是个不错的人。这是我根本没有想到的事。然后,她就从身旁的一张桌子上拿起一个小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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