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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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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吗,先生?”文克尔吞吞吐吐地说。 “打,先生,”道拉答。“冷静一点吧。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先生,”文克尔先生说,从全身都抖着,“要我同意坐在你旁边或者对面,却没有一个侍者在场,那就一定要先获得进一步的理解才行。昨天夜里你对我进行了威胁,先生——一种可怕的威胁,先生。”说到这里文克尔先生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了,突然住了口。 “是的,”道拉答,脸色几乎和文克尔先生一样地苍白。“情形是可疑的。我已经解释过了,我敬佩你十分有勇气,你的本心是正直的。良心是无辜的。我的手伸出来了。握握吧。” “真的吗?先生,”文克尔先生说,迟疑着,不知该伸出手来,而且几乎害怕这个要求可能是骗他伸出手来好乘机抓住他,“真的,先生,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道拉插嘴说。“你觉得自己受到了侵害。当然。即使是我,也会这样的。我错了,请你原谅。和和气气。原谅我。”说了这话,道拉光明正大地硬握住文克尔先生的手,极度猛烈地摇起来,说他是一个具有极其高尚精神的人,他对他比以前更加尊重。 “那末,”道拉说,“坐下吧。告诉我一切经过吧。你怎么找着我的?你什么时候追着我来的?坦坦白白,告诉我。” “是很偶然的,”文克尔先生答,被这场会晤的意外的性质搞得非常不知所措了。“十分偶然。” “很好,”道拉说。“我今天早上醒过来。我的那些威胁话早已经忘掉了。我把那件事情置之一笑。我觉得很坦然。我这样说的。” “对谁说的?”文克尔先生问。 “对道拉太太说的。‘你真的发过誓,’她说。‘是呀,’我说。那是很冒失的话。’她说。‘不错,’我说。‘我要道歉。他在哪里?’” “谁呀?”文克尔先生问。 “你呵,”道拉答。“我下楼去了。却找不到你。匹克威克的样子很难过。摇摇头。希望不要发生行凶事件。我全明白了。你觉得受了侮辱。你走了,或许是去约一个朋友。或许是去弄手枪。‘多么高尚的精神,’我说。‘我佩服他。’” 文克尔先生咳了一声,他开始看出形势来了,就做出俨然的样子。 “我留了一个条子给你,”道拉继续说,“我说我很抱歉。我是这样呵。有件要紧的事情把我叫到这里来。他不满意。跟来了。你需要口头的解释。他是正确的。现在都过去了。我的事情也完了。明天我回去。一道走吧。” 道拉解释的时候,文克尔先生的脸色越来越显得难看。他们这场谈话开始所含的神秘性,得到解释了;道拉先生和他一样对于决斗抱着莫大的反感;简单说,这位说大话的人物正是世上最严重的胆怯鬼之一,他根据自己的恐惧来理解文克尔先生的出走,于是采取了同样的方法,小心地躲起来等一切的愤激平息下去。 当文克尔先生心里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就显出非常可怕的神情,说他完全满意了;但是同时却又表现出另一种态度,使得道拉先生别无他法,除了相信他假使没有满意,那末某种最可怕的具有毁灭性的事一定不可避免的要发生了。道拉先生似乎被文克尔先生的宽宏大量的观念深深打动了;于是这两位交战者分别就寝,作了许多永久性的友谊的保证。 大约十二点半的时候,文克尔先生正在他第一阵睡眠中尽情享受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突然被房门上一阵响亮的声音惊醒,那敲声以渐增的猛烈劲重复着,他从床上跳起来,问是谁和什么事。 “对不起,先生,有个青年人说马上要见你,”卧室女侍者回答说。 “一人青年人!”文克尔先生喊。 “那是没有错儿的,先生,”另外一个声音从钥匙孔里回答说:“如果不能马上把这位有趣的青年的人儿放进房来,那他的腿就很可能比他的脸先进来罗。”青年人说了这句暗示的话后。就在房门下部的门板上轻轻踢了一脚,好像用来增加这句话的份量似的。 “是你吗,山姆?”文克尔先生问,跳下床来。 “不看见他,就想心满意足地知道他是什么人,这是完全不可能的罗,先生,”那声音答,是断然的口气。 文克尔先生并不怎么怀疑青年人是谁,就开了门;开门的一刹那,塞缪尔·维勒先生就忙冲了进来,把门小心地从里面锁上,把钥匙谨慎地放在自己背心口袋里:于是对文克尔先生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之后,说: “你是非常滑稽的年轻绅士呵,先生!” “你这种行为是什么意思呀,山姆?”文克尔先生愤愤然地问。“出去,先生,马上。你这是什么意思,先生?” “我是什么意思,”山姆反唇相讥:“得啦,先生,这未免太够味儿了,就像那个小姐跟糕饼师傅争论的时候说的罗,因为他卖给她的猪肉饼里面全是肥肉。我是什么意思!吓,那倒并不坏哪,那倒并不坏哪。” “门已经打开了,马上离开,先生,”文克尔先生说。 “我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先生,刚好是你要离开的时候,”山姆用强硬的语气回答,并且很庄严地坐了下来,“假如我觉得有必要把你背出去呢,那当然我要比你早一点儿离开这房间了;但是请允许我表示我的一个希望,请你不要逼得我走极端,出下策:我这样说,只是引用一个贵族对一只倔强的螺蜘说的话罗,它不肯跟着一根针出它的壳子,所以他开始觉得恐怕要追不得已把它在门缝里轧碎了。”维勒先生说了这段对他来说难得这么冗长的话,就把手撑在膝盖上,目视着文克尔先生的脸,自己脸上带着一种表情,表示他丝毫没有讲着玩的意思。 “你是一个本性可爱的青年人,先生,”维勒先生继续说,用的是晓以大义的责备语气,“那么我就希望你不要连累我们的可爱的老头子吃尽千辛万苦,在他决心一切都要贯彻原则的时候。你比道孙坏得多,先生;至于福格,我认为比起你来,他还是天生的安琪儿!”维勒先生在每个膝头上拍了一下强调地说出这种感想之后,就带着很鄙夷的神情抱起两臂,向椅子背上一靠,仿佛在等候罪犯的申辩。 “我的好人,”文克尔先生说,伸出一只手来;他说话的时候牙齿互相敲击着,因为他在维勒先生大发宏论的期间一直是穿睡衣站着的,“我的好人,我尊敬你对我的优秀的朋友的忠诚,而我增加了对他的不安真是非常难过的。握我的手,山姆,握!” “唔,”山姆说,有点愠怒,但是同时把文克尔先生伸出的手恭恭敬敬地握着摇了摇:“唔,你原来应该这样的。我高兴看到你是这样的;因为,只要我有办法,我不愿意让他受任何人的欺负,就是这样。” “当然了,山姆,”文克尔先生说。“握个手!现在去睡吧,山姆,明天早上我们再谈吧。” “我非常抱歉,”山姆说,“但是现在我不能去睡。” “不去睡!”文克尔先生重复山姆的话。 “不,”山姆说,摇摇头,“不能去睡。” “你不是说今天夜里你就要回去吗,山姆?”文克尔先生大吃一惊地反问。 “不,除非你愿意回去,”山姆答:“不过我决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半步,东家的命令是绝对要做到的。” “瞎说,山姆,”文克尔先生说,“我一定要在这里耽搁两三天;还有,山姆,你也要留着,帮助我想办法跟一位小姐见见面——爱伦小姐,山姆;你记得她吧——我在离开布列斯托尔之前一定要见见她。” 但是山姆对于这些主意的答复只是极其坚决的摇摇头,用力地回答说,“不行。” 然而,经过文克尔先生极力争辩一番后,并且把和道拉相遇的事情详细说明之后,山姆开始动摇了;最后,双方达成了协议,其主要条件如下: 山姆可以退出,让文克尔先生不受到打扰,独占他的房间,但是他要让山姆把房门从外面反锁起来,带走钥匙;以便万一有火警或者什么意外的话,可以立刻打开房门。第二天清早就要写一封信给匹克威克先生,由道拉转交,要求他同意山姆和文克尔先生留在布列斯托尔进行已经谈过的那件事,并且要他马上复信交下一班车寄来;如果得到同意,这两位仁兄就会留下来;如果不呢,一收到回信便立刻动身回巴斯。最后,文克尔先生要自己知趣,发誓不采取跳窗子。爬火炉架之类的手段逃跑。缔结好了这些条款之后,山姆就锁上门走了。 他快要到楼下的时候,忽然他停住脚,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来。 “我把打倒这一层完全忘掉了,”山姆说;转过半边身来。“老板明明说那是要做到的;我真是笨得要死!不要紧,”山姆又说,高兴起来,“无论如何,明天总会办到的。” 维勒先生这样一想,显然安慰得多了,于是又把钥匙放进口袋,不再想什么地走下楼梯,而不久就和住在这里的其他人们一样入了梦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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