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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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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的普鲁士蓝,”儿子答,放下了笔。“后娘的最后公告怎么样?” “维勒太太一夜平安,但是今天早上却异常地忧虑和不安。大维勒老爷宣誓签署。那就是最后发表的公告呵,山姆,”维勒先生回答说,脱下围巾来。 “还有没有好一点的消息?”山姆问。 “一切的现实更恶化了,”维勒先生答,摇着头。“但是你那是在干什么——不知疲倦地求知识吗——呃,山姆?” “我已经写好了,”山姆带点窘态说,“我是在写东西。” “我看见了,”维勒先生答。“我希望不是写给什么年轻漂亮的女人的吧,山姆。” “你就是解释那也没有用阿,”山姆答,“那是一个圣范伦泰。[注]” “一个什么!”维勒先生喊,显然被那字眼吓了一跳。 “一个圣范伦泰,”山姆答。 “塞缪尔,塞缪尔,”维勒先生说,带着责备的语气,“我想不到你会这样。你不吸取你父亲的不良嗜好的教训;你听见我对这个问题所说过的一切;你又亲眼见过你的后娘,还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受了这种教训我原来以为无论哪个一生一世都忘不了的!”这些感慨使这位心地善良的老年人实在受不住了。他把山姆的大酒杯举到嘴边喝光了。“真想不到你会变成这样,真想不到!” “你怎么啦!”山姆说。 “没有什么,山姆,”维勒先生答。“那会是叫我终身受尽痛苦的磨难,不过我的身体是非常强壮的,那是一种自我安慰,就象当农民说恐怕不能不杀掉火鸡卖到伦敦市场去的时候那老火鸡说的话罗。” “什么磨难啊?”山姆不解的问。 “看见你结了婚呵,山姆——看着你逐渐变成一个受人欺骗的牺牲品,想着你无缘无故受那样的磨难,”维勒先生答。“那对于一个做父亲的人的感情是可怕的磨难呀,山姆。” “少说废话,”山姆说。“我可不想忙着结婚,你不用心烦啦;我知道你善于判断这些事情。叫人把你的烟斗拿来抽上,我把信读给你听听吧。” 我也说不清楚,究竟是由于有了抽烟的欲望呢,还是由于有了这一种自我安慰的想法:结婚是他们家庭的血统里遗传下来的命中早已注定的安排,没有办法更改的,总之,只有这样做才会使维勒先生的感情镇静下来,忧愁也逐渐消退了。我们倒是想说,他现在那样的结果是两种安慰共同造成的,因此,他不断地低声重复着第二点,同时又拉铃叫人拿第一件东西。随后他就脱掉外衣点上烟斗,背着火靠近炉子站着,以便摄取它散发出来的全部热力,他倚在火炉铁架上,带着由于烟草的缓和作用而大为宽慰的脸色对着山姆,教他“开窍”。 山姆把笔插进墨水里,预备作必要的涂改时用,开始用非常富于戏剧性的语调念起来。 “‘可爱的——’” “等一等,”维勒先生说,拉拉铃。“照老样子来两杯,我亲爱的。” “好的,先生,”女侍者说。她是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 “她们似乎摸着你的脾气啦,”山姆说。 “是的,”他父亲答,“我从前在年轻的时候经常来。念下去,山姆。” “‘可爱的人儿,’”山姆念。 “不是诗吧?”他父亲插嘴说。 “不是,不是,”山姆赶忙回答。 “我非常高兴,”维勒先生说。“诗是不自然的;好好的人谁都不念诗,除非是教区差役在送礼节[注]才念诗呀,不然就是华伦的鞋墨和劳伦的油呀,或者一些什么下流东西;你千万不要让自己堕落到念诗的地步,我的孩子。重新开始读吧,山姆。” “‘可爱的人儿,我感觉到快要死了’” “那不好,”维勒先生说,从嘴里拿开烟斗。 “不,不是‘快要死了’,”山姆答,把信对着光举起来,“是‘羞死了’,那里有个墨水点子——‘我觉得羞死了。’” “好的,”维勒先生说。“继续念下去。” “‘觉得羞死了,我完全被限’——我忘了这里是个什么字,”山姆说,用笔搔着头皮,努力要想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看看纸上呢?”维勒先生问。 “我正在看呀,”山姆答,“可是那里又是一个墨水点子。我只看见一点儿头。” “可能是被陷‘害’吧,”维勒先生提醒他。 “不,不对,”山姆说,“被限‘定’;那就对了。” “还不如被陷害好呵,山姆,”维勒先生庄严地说。 “是吗?”山姆说。 “那真是再好不过的字眼了。”他父亲回答。 “但是你不觉得那意思太过份吗?”山姆问。 “唔,也许你那么说法更温柔一点,”维勒先生略加思索之后说。“读下去吧,山姆。” “‘觉得羞死了,我完全被限定了要和你谈谈,因为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确实是的。’” “那是非常好的情话,”大维勒先生说,拿开烟斗给这句话让出路来。 “是的,我认为是比较好的,”山姆说,非常得意。 “我对于这种写法,”大维勒先生说,“是喜欢它里面没有夹杂着那些名字,——什么维纳斯罗,都差不多,把一个年轻女人叫做维纳斯呀,安琪儿呀,有什么好处呢,山姆?” “啊!真是的,有什么好处?”山姆答。 “叫她鹰狮也是一样的,或者就叫她独角兽,或者就干脆叫她纹章,那种东西大家都知道是些神话里的怪兽,”维勒先生继续发议论说。 “正是一样嘛,”山姆答。 “读下去吧,山姆,”维勒先生说。 山姆照办了,继续读信;他的父亲继续抽烟,脸上带着特别使山姆获得教益的混合着聪明和喜悦的表情。 “‘我没有看见你以前,以为所有的女人全都是一样的。’” “她们是这样的,”大维勒先生加入插句似的说。 “‘但是现在,’”山姆继续念。“‘现在我发现我以前真正是个笨头笨脑的多疑的大傻瓜;因为谁都比不上你,而我也是谁都看不上,只看上了你。’我以为说得过份一点是更好呵,”山姆说,抬头看看父亲。 维勒先生嘉许地点点头,山姆于是接着读下去。 “‘所以我利用这个日子的特许,玛丽,我亲爱的——就像那经济困难的绅士在一个礼拜天出去走走的时候说的——来告诉你,自从我第一次也是仅有的那一次看见你以后,你的相貌马上就印在我的心里了,比照相机(你也许听说过这东西吧,玛丽,我的亲爱的)还要快得多和清楚得多,虽说它是只要两分十五秒就可以拍好一张相片、并且装好了带着挂钩的镜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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