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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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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穿扮齐整的女侍者领了汤姆走上一条宽大而古旧的楼梯。在这种转弯抹角的旧房屋里,风是有充分的地方游戏的,所以,侍者就用手遮着蜡烛,免得被风吹熄;可是风还是把它吹熄了。这样就给了汤姆的多舌仇人们一个机会,说是他吹熄蜡烛,而不是风吹的,而在他装着把蜡烛重点起来的时候,还趁机吻了那个女侍者。这且不管它,蜡烛是重新点上了,汤姆被带着通过了许多房间和过道的迷魂阵,到了预备给他睡的房间,然后女侍者就跟他说了晚安,丢下他一个人了。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有几个大壁橱,那大床几乎睡得下一所寄宿学校的人,夸张的是那两只橡木大柜子,可以放得下小小的一支军队的行李;可是最引汤姆注目的是一张稀奇古怪的高背椅子,雕刻着一些古怪的花样,上面有一只花缎垫子,四只脚下面的圆疙瘩用红布小心地包着、像是脚趾害了痛风似的。要是任何别的古怪椅子的话,汤姆也不过认为它是个古怪椅子,那也就没有事了;可他心里又觉得这张椅子有种说不出来的特别,只是觉得跟他向来见过的任何家具全都不同和不相像,觉得它像是在迷惑他的心。他坐在火炉前面对这古旧的椅子盯了半个钟头;——活见鬼,它是这么奇怪的古老东西,叫他的眼睛无法离开它了。 “‘唔,’汤姆说,他边慢慢地脱衣服,边一直对那古老的椅子盯着,它带着神秘的样子立在床边。‘我一生一世还没有见过这么奇的东西,怪得很。’汤姆说,像是因为喝了滚热的五味酒变得聪明起来了,‘怪得很。’汤姆用很聪明的神气摇摇头,又对椅子看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他爬上床,把自己暖暖地盖上,呼呼地大睡了。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汤姆从高个子和五味酒的乱梦里惊醒过来:出现在他的清醒的想像之中的第一种东西就是那古怪的椅子。” “‘我决不再对它看一下,’汤姆自言自语说,把眼皮紧闭着,尽量想叫自己再睡下去。没有用;满眼都是一些古怪的椅子在前面跳舞,把腿子踢得高高的,玩跳背的游戏,还有其他种种滑稽戏。” “‘与其看两三套假椅子,不如看一只真椅子了,’汤姆说,把头从被子下面伸出来。它是在那里哪,借着火光看得清清楚楚的,还跟以前一样。” “汤姆对椅子盯着;他看着看着,突然之间,它像是起了一种奇异的变化。椅子背上的雕花渐渐趋变成一张老年人的皱脸的轮廓和表情;花缎垫子变成了一件古式的有垂花边的背心;圆疙瘩变成一双脚,穿了红布鞋;整个椅子看来像是前一世纪的一个很丑的老头儿,两只手插着腰。汤姆起来坐在床上,揉揉眼睛要想驱散这种幻觉。白搭。那椅子是一个丑老绅士;而且他还对汤姆·斯马特丢媚眼哪。 “汤姆天生胆大,更有酒来壮胆,所以他开头虽然有点儿吃惊,后来看见那老头子还厚颜无耻地向他送秋波,他可有点儿生起气来。最后,他无法再忍受那光脸皮一而再地骚扰他。汤姆就用很生气的声音说——”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对我放电?’” “‘因为我欢喜这样,汤姆·斯马特,’椅子——或者老绅士,随便你怎么叫——说。可是汤姆说话的时候他就不用眼睛放电了,却像个老朽般猴子似的怪笑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你这老脸皮!’汤姆·斯马特有点吃惊地问——虽然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喂,喂,汤姆,’老脸皮说,‘这可不是对结结实实的西班牙桃花心木说话的应有样子。该死的,纵使我是镶着桃花心木吧,你也不能对我这么不敬重呵。’老绅士说这话的时候那么凶,叫汤姆有点儿害怕起来。” “‘我不是对你有不敬重的,阁下’汤姆说,比先前的声音卑恭多了。” “‘罢了,罢了,’老脸皮说,‘也许不是——也许不是吧。汤姆呀——’” “‘阁下——’”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汤姆;一切。你很穷,汤姆啊。” “‘的确如此,’汤姆·斯马特说。‘可是你从何得知的?’” “‘这你不用管,’老绅士说;‘汤姆,你是很喜欢五味酒。” “汤姆·斯马特正要分辩说他自从上次生日之后一滴都没有喝过,但当他的眼光碰着老脸皮心里有数的目光时,他脸红了,一声不吭。” “‘汤姆,’老脸皮说,‘这寡妇是个漂亮女人——非常漂亮的女人——是吗,汤姆?’老家伙说到这里把眼睛往上一翻,翘起一条衰弱的腿,显出那令人厌恶的好色样子,汤姆很讨厌他的行为的轻浮;——而且他又是这么大的年纪啦!” “‘我是她的保护人啊,汤姆,’老脸皮说。” “‘是吗?’” “‘我认得她的母亲,汤姆,’老家伙说;‘还有她的祖母。她很欢喜我——给我做了这件背心。” “‘是吗?’汤姆·斯马特说。” “‘还有这些鞋子,’老脸皮说,举起一个红布包来;‘可是管不了太多了,汤姆,我不愿意让人知道她有多么的爱慕我。那会使这家里闹得不愉快的。’老脸皮说这话的时候显出那种极端傲慢无礼的样子,照汤姆·斯马特以后说的,他真要一下坐到他身上去。” “‘我当时是女人们中间的大宠儿可,汤姆,’这个淫荡的老脸皮说;‘好几百个漂亮女人曾经在我膝头上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感觉如何,你这小狗,呃?’老绅士正要叙述他年轻时代的一些其他的得意事情,可是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咯吱咯吱声,使他无法接下去。” “‘活该,老脸皮,’汤姆·斯马特想;可是他没有说什”么。“‘啊!’老脸皮说,‘这个毛病现在可使我受了大罪了。我老了,汤姆,我的横条差不多都掉了。而且我还动过一次大手术——在我背上塞了一小片东西——我觉得这不亚于一次严重性的灾难哪,汤姆。 “‘我敢说一定是的,阁下,’汤姆·斯马特说。” “‘不过,’老脸皮说,‘主要问题却不在这儿。汤姆呀!我要你娶那寡妇。” “‘是我!阁下,’汤姆说。” “‘是你!’老脸皮说。” “‘上帝保佑你那尊敬的头发,’汤姆说——(他还剩了一点儿散乱的马鬃)——‘上帝保佑你尊敬的头发,她不会要我的。’汤姆想到酒吧间,不由自主地叹气了。” “‘她不要你?’老绅士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不要,不要,’汤姆说;‘有别人在进行哪。一个高个儿——一个高得不得了的男子——黑络腮胡子。” “‘汤姆呀,’老脸皮说:‘她决不会要他的。” “‘不要他吗?’汤姆说。‘你要是在酒吧间的话,阁下,你就不会说这话了。” “‘呸,呸,’老绅士说。‘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什么?’汤姆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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