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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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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先生!这还不是顶坏的哪。他们让我的父亲想起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我的父亲是个马车夫,先生,他长得特别、特别的胖,而且是一个人生活。他的女人死了,留给他四百镑。他到‘协会’里去找律师以便领钱——打扮得很漂亮——穿了高统靴子——钮孔上插了花——宽边礼帽——绿围巾——像个绅士。进了拱门,想着把钱应该怎样投资——兜揽员走了上来,敬了个礼——‘执照吗,先生,执照要吗?’——‘什么?’我父亲说。——‘执照,先生,’那人又说。——‘什么执照?’我父亲反问道。——‘结婚执照呵,’兜揽员补充说。——‘该死,’我父亲诅咒似的说,‘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个。’ ——‘我想你是用得着一张的,先生,’兜揽员极力劝说。我的父亲站住了,想了一下——‘不行。’他说,‘该死,我太老了,况且我的块头大得太过火了,’他说。——‘一点也不是的,先生,’兜揽员赶忙补充了一句说。——‘你真认为不吗?’我父亲说。——‘我说的确不,’他说;‘上个礼拜一我们还给一位比你块头大一倍的绅士结了婚。’——‘当真的吗?’我父亲一脸惊喜地说。‘当真的嘛,’兜揽员说,‘比起他来你是小巫见大巫——这里走,先生,这里走!’——当然我父亲还是跟他去了,像只养驯了的猴子跟在风琴后面似的,走进一间极小的办公室,那里有个家伙坐在许多肮脏纸头和白铁箱于中间,装出很忙的样子。‘请坐一坐,先生,让我把这些公文清一清,’那律师向我父亲热情地说。 ——‘谢谢,先生,’我父亲边说,边坐了下来,张开了嘴、瞪着眼睛看那些箱子上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呀,先生?’律师说。——‘汤尼·维勒,’我父亲说。——‘什么教区?’律师接着问——‘贝尔·塞维奇,’我父亲说;他赶着车子来的时候是歇在那里的,尽管他对教区是什么也不知道,的确是的。——‘那位女士的姓名呢?’律师还在说。我的父亲被弄得慌做一团了。‘我要知道那就叫我该死,’他说。——‘不知道!’律师反问说。——‘正和你一样呵,’我父亲说,‘我以后再填上去行吗?’——‘不可能!’律师说。——‘好吧,’我父亲想了一会儿之后说。‘就写克拉克夫人吧。’——什么克拉克呢?’律师再问一遍,把笔插在墨水里蘸蘸。——‘苏珊·克拉克,’我的父亲说;她会跟我的,假使我向她提出来,我相信的——我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什么,但是我知道她会跟我的。’ 执照很快就给了我的父亲,克拉克后来竟真的跟我的父亲结婚了。而且现在她迷住他了;那四百镑我永远得不到了,倒霉。对不起,先生,”山姆说到临了的时候似乎很伤心,转而又说,“但是我受了这个害之后,我反而轻快了,像一部新的手车,轮子又加了油似的。”山姆说了这许多的话,见女士、绅士似乎都已有不大愿意注意听下去的表情,便停下来看有没有新的吩咐,就退出了房间。 “九点半了——时间正好——马上就去;”那位绅士说,不用说,他就是金格尔先生了。 “时间吗——有什么事呀?”老处女姑母说,做出风情万种的神态。 “执照呵,安琪儿之中最可爱的——通知教堂——把你叫做我的,明天,”金格尔先生边说,边把老处女姑母的手捻了一把。 “执照!”来雪尔说,脸红起来。 “执照,”金格尔先生重复说—— 忙啊,赶紧出去弄执照, 忙呵,叮叮当当我回来。 “你真会说,流水似的,”来雪尔一脸高兴地说。 “流水——我们结了婚之后,什么小时、昼夜、星期、月、年,都谈不上了——流水也似的——它们是飞了——闪电——下雨——蒸气机——一千匹马力——什么都谈不上。” “我们——我们不能在明天早上之前结婚吗?”来雪尔有点儿不敢肯定又一点儿等不及的问。 “不可能——办不到——要通知教堂——今天送执照去——明天举行仪式。” “我只怕我的哥哥要找到我们!”来雪尔不安地说。 “找到——废话——翻车已经够他受的了——况且——极端的谨慎——不坐驿车——步行——叫一部出租马车——到了波洛——等他找遍了世界才可能会找到这里,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简直是太晚了。——哈!哈——真是妙极了的主意——非常之妙。” “不要很久呵,”老处女爱恋地说,金格尔先生已经把尖角帽子戴到头上了。 “离开你。很久吗?你真是一个迷人精,太让人着迷了,”金格尔先生嬉戏地跳跃到老处女姑母面前,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个贞洁的吻,于是跳舞着出去了。 “可爱的男子呵!”门关上了之后,老处女很依恋、很幸福地说。 “古怪的老女人,”金格尔先生下过道的时候自语道,脸上也失去了刚才的表情。 我们人类的许多丑恶的东西,想起来就让人伤心。所以我们不想追寻金格尔先生一路向民法博士协会走去的时候的思想的线索。我们只要把事实简单的说一说就够了:他逃过守住那魔窟的大门的两个穿白围裙的怪物的圈套,安全地到了副主教的公事房,弄到一篇写在羊皮纸上的非常恭维的话,坎特伯雷的大主教对他的“忠实的和挚爱的阿尔弗雷德·金格尔和来雪尔·华德尔的问候”,于是他把那似乎很庄严的文件很神秘、很小心的放在口袋里,将军似的胜利凯旋了。 他还在去白牡鹿旅社的途中,这时有两位胖绅士和一位瘦个子一同走进了院子,东看一下,西看一下,想找一个比较合适的问几句话。塞缪尔·维勒先生这时正在擦一双高统漆皮靴子,那是一个农民的私产,那人在波洛市场上经过一番劳碌之后,正在小心吃一顿补养补养,冷牛肉吃了两三磅,黑啤酒是一两壶。瘦绅士看见山姆,就笔直向他走过来—— “我的朋友呵,”瘦绅士一脸温和地说。 “你是想白差遣我了,”山姆想,“要不你不会马上就这么看中我的。”但他只说了一句——“唔,先生。” “我的朋友,”瘦绅士说,表示好意地在喉咙里哼了一声——“你们这儿现在歇了许多客人吧?忙吧,呃?” 山姆不禁偷偷的看了来人一眼。他是一个瘦小枯干的小矮子,一张很黑的脸,一双灵活的小眼睛则不停地转来转去,在鼻子两边溜着,像是跟鼻子在玩着永久的‘捉迷藏’游戏。他穿着一套黑衣服,靴子亮得像他的眼睛,低垂的领巾是白的,干净的衬衫上有一道折。一条金表链,连带图章,垂在表袋外面。他把他的黑羔皮手套捏在手里,却不戴在手上;说话的时候把手抄在西服的燕尾下面,那样子就像一个好出难题的人。 “很忙吧,呃?”那小矮子强调似的又说。 “啊,没有什么,先生,”山姆心中没好气,但又不能发作,谁让他是一个“子”都没有的小人物呢,“我们不想破产,我们也不想发财。我们吃煮羊肉的时候不用续随子,弄到牛肉的时候也不管有没有萝卜。” “啊,”小矮子似乎找到了与山姆的共鸣点,于是说,“你是个爱说俏皮话的人呵,不是吗?” “我的大哥常被人这样埋怨的,”山姆心中暗暗好笑说,“或许是传染的——我总是和他睡在一起。” “你们这座房屋是个奇怪的老房子呵,”小矮子话题一转又说,四面看看。 “假使你先通知了你要来,我们就把它修一修了,”泰然自若的山姆回答。 小矮子似乎被几句话塞的不知所措,于是他和两位胖绅士之间进行了一场短短的商讨。临了,小矮子从一只长方形的银盒子里弄一撮鼻烟吸了,显然打算重新开始和山姆谈话了,这时,两位胖绅士之一,有一张仁慈的脸、外加一副眼镜和一双黑色裹腿的那位,插嘴说—— “事实是这样的,”这位仁慈的绅士故意停了一下又说,“我这位朋友(他指着另外一位胖绅士)要给半个金币,假使你能够回答一两个——” “喂,我的好先生——我的好先生,”那小矮子禁不住的大叫了几声,“请你让我说一句——我的好先生,在这些事情上我们要注意一些原则,例如当你决定把一件事交给一个人的时候,你则必须要相信他,放手让他干,更不应该干涉;你应该对他加以绝对的信任。真的,这位——(他掉过头对另外一位胖绅士说)——我忘了你这位朋友的名字。” “匹克威克,”华德尔先生说,原来那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快活的老先生。 “啊,匹克威克——匹克威克先生呵,真的,我的好先生,原谅我——我很乐于接受你作为一位‘法庭之友’的私下的建议;但是你用这种言论,像什么出半个金币之类的,来干涉我办这件案子的行动,这你应该看得出是不适当的吧。真的,我的好先生,真的,”小矮子吸了一撮为辩论而吸的鼻烟,显出非常卑恭的神情但很快地又用眼偷扫了匹克威克几下。 “我的唯一的愿望,先生,”匹克威克先生有些激动说,“不过是要使这非常不愉快的事情尽可能的快些结束罢了。” “很对——很对,”那小矮子又赶忙补充道。 “因此我说了那种话,”匹克威克先生继续说,“那是我的人生经验所教导我的在任何场合都是最可能成功的一个办法。” “嗯,嗯,”那小矮子说,“很好,很好,的确;但是你应该向我提议。我的好先生,我相信你不是不知道对于一个专门的人所应该有的信任的限度。关于这一点假使需要任何证明的话,请你想一想巴维尔的有名的案子——” “不用管乔治·巴维尔,”山姆心里已很是不悦插嘴说,他是一直竖着耳朵好奇地听着那短短的谈话的,当他一听“半个金币”的时候:“这里没有人不知道他的情形,固然我要告诉你,我向来就认为那女人比他该死得多。且不管它,这跟本题无关。你们给我半个金币。很好,我赞成:我这话是再公平不过了,是吗,先生?(匹克威克先生微微一笑)那末第二个问题就是,你们要我干什么呢,该不是去见你们的鬼?” “我们要问你,”——华德尔先生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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