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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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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使史拿格拉斯全身略微畏缩了一下,但是英雄主义是不可征服的。“为了友谊的缘故,”他豪迈地叫唤说,“我愿意冒一切的危险。” 各有各的鬼胎各有各的心思,默默地并肩而行;这时候,文克尔先生心里是多么恨他的同伴的忠诚的友谊啊!早晨的时间就这样渐渐过去了;他渐渐急了。 “史拿格拉斯,”他突然站住:“不要阻挡我为了这件事——不要向地方当局打小报告——不要喊什么维持治安的官吏把我或是史伦谟医生——现在驻扎在查特姆营房的九十七联队的军医——拘留起来。阻止了这场决斗;——喂,不要啊!” 史拿格拉斯强烈地抓住他朋友的手,热情的回答说,“万万不会!” 一阵颤栗掠过了文克尔的身体,因为他该死心了,他无法叫他的朋友害怕了,而他是注定了要做一个活靶子了。 这件事的一切情况已经正式对史拿格拉斯作了交待,之后从洛彻斯特的一个制造商租到了连带火药、子弹、铜帽子等必要附件的决斗手枪,朋友俩就回了旅店;文克尔在沉思将临的一场决斗;史拿格拉斯则去安排战斗的武器,使它们可以随时应用。 当他们重新走出旅馆去履行他们的倒霉差使的时候,正是很沉闷的黄昏。文克尔用一件极大的斗篷包住了身体,让别人认不出来;而史拿格拉斯却在斗篷下面携带了杀人的工具。 “一切你都带齐了吗?”文克尔声调异样兴奋。 “都带了,”史拿格拉斯回答:“充分的弹药,为了怕打些空枪。箱子里有四分之一磅的火药,我口袋里带了两张报纸,预备装火药的。” 这些都是友谊的证明,任何人对这些当然都会感激不已的。推测起来,文克尔先生的感激大概是过于强烈而说不出来了,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继续向前走——而且走得相当慢。 “我们正赶上时间,”他们爬过第一片田野的围篱的时候,史拿格拉斯说:“太阳刚刚落下去。”文克尔抬头看看落日,痛苦地想到自己不久也有无痛苦地“落下去”的可能。 走了几分钟之后文克尔叫喊说。“军官在那里了,” “哪里?”史拿格拉斯说。 “在那;——穿蓝色披风的就是。”史拿格拉斯依照他的食指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正如他所说的裹着披风的人。军官微微地招一招手,表示已经看到他们,让他们跟着他走;他随即转身走去,这两位朋友就稍微离开一段距离在他后面跟着。 黄昏越来越阴暗,一股忧郁的风在荒凉的田野里嘶哑,像是一个隐约的巨人在呼唤他的看家狗。景象的凄凉使文克尔的心情蒙上了阴暗的色调。他们走过壕沟的转角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它像一个巨大的墓穴。 军官突然走到路边;爬过一道栅栏,越过一道篱笆,到了一个隐僻的地方。有两位绅士正在等着;一个是身材矮矮的胖子,黑头发;另外一个——穿着紧身长外套的大块头——十分安闲地坐在一只行军帆布凳上。 “大概就是他们吧,另一个是外科医生吧,我想,”史拿格拉斯说:“喝一口白兰地吧。”文克尔接住他朋友递过来的柳条花纹的酒瓶,把那兴奋饮料大灌几口。 “阁下,这位是我的朋友——史拿格拉斯,”文克尔对着走过来的军官说。史伦谟医生的朋友鞠了躬,拿出一只像史拿格拉斯带来的那样的箱子。 “我们没有什么再要说的了,机会已经错过了,”他冷冷地说,一面打开箱子:“道歉是被坚决拒绝了的。” “没有什么要说了,阁下,”史拿格拉斯说,他开始觉得他自己心里也不安起来。 “请你走过来好吗?”军官说。 “当然,”史拿格拉斯回答。距离已经量好,各种准备也都作好了。 “你会发现这些比你们的好,”对方的副手拿出他的那些手枪。“你看见我装弹药的。你反对用这些枪吗,认为有问题吗?” “当然不反对,”史拿格拉斯先生回答。军官的提议使他解除了很大的烦恼;因为他自己对于怎样装手枪还是有点儿模糊和不明白的。 “那么我们可以叫我们的人站好位置了,没问题吧,”军官说,那样淡漠,就好像决斗的人是棋子、而他们是下棋的人。 “我想可以了,”史拿格拉斯回答;他对任何的提议都会同意,因为关于这件事他一窍不通。军官走向史伦谟医生,史拿格拉斯先生走向文克尔。 “都预备好了,”他说,拿手枪交给他。“披风给我吧亲爱的朋友。” “我的小包裹你已经拿到了,亲爱的朋友,”可怜的文克尔说。 “是的,”史拿格拉斯说。“坚定一点,争取胜利。” 在文克尔看来,这种劝告非常像旁观者们在看打架的时候千篇一律地鼓励最小的孩子的话——“干呀,争胜利呀!”——胜利说来倒是很美妙的,可惜你不知道怎样他才会幸临于你。然而他还是默默地脱了斗篷——斗篷这种东西,脱起来总是要费很长的时间的——接了手枪。副手们退开了,坐在行军凳上的绅士也退开了,交战的双方渐趋逼近。 文克尔先生向来是出名的极端仁慈。据猜测,他走到那要命的地点的时候紧闭着眼睛的原故,就是为了不愿意故障故意伤害一个同类;也因为他的眼睛是闭着的,所以他没有看到史伦谟医生那非常出奇的和不可思议的举动。先是一惊,瞪着眼睛看了看,退回几步,揉揉眼睛,又瞪眼看看;终于大叫:“停止,停止!” “到底怎么回事?”史伦谟医生对着跑过来的朋友和史拿格拉斯叫唤——“不是他。” “不是他?”史伦谟医生的副手说。 “不是他?”史拿格拉斯说。 “不是他?”手里拿着行军凳的绅士说。 “当然不是的,”矮小的医生回答。“他不是昨天夜里侮辱我的人。” “这就奇了!”军官喊。 “很奇怪,”拿行军凳的绅士说。“不管这位绅士到底是不是昨天夜里侮辱了我们的朋友史伦谟医生的人,关键是事已如此,能不能就因为表面问题而认为他不是那个人呢?”这拿着行军凳的人用非常高明而神秘的神气提出问题的关键所在之后,深吸了一口烟,抬起头沉重地吐出,深意地四面扫视,像是这类事情的权威。 文克尔先生听到他的敌手大声地喊“住手”时候张大了眼睛,张开了耳朵;他又根据敌手后来的几句话,知道这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并立刻预见到假使他把前来决斗的真正动机隐瞒起来,他必然会得到更大的好处的;于是他勇敢地走上去,说,—— “不是我,我保证我所说的话。” “那末这就是一个侮辱,”拿行军凳的人说,“对史伦谟医生的一个侮辱,也就是立刻继续进行的充足的理由了。” “请你不要说了,贝思,”医生的副手说,“今早上你应该把这种事实跟我说明。” “可不是——可不是,”拿行军凳的人愤慨地说。 “我请你不要说话,贝恩,”医生的副手说。“要我把问题再说一遍吗,先生?” “因为,先生,”赢得了思考的时间的文克尔先生停顿了一下,接着回答说——“因为,先生,你描写一个醉酒的有失绅士风格的人穿着那件上衣,惭愧得很,不仅是我穿的,而且是我创造的——预定作为伦敦的匹克威克社的制服的,先生。我觉得维持这种制服的荣誉,是义不容辞的,因此我毫无疑问地接受了挑战。” “我的亲爱的先生,”善良的小医生伸着手兴奋地走过来说“我佩服你的豪侠。请允许我说,先生,我非常钦佩你的行为,而我感到非常的抱歉,因为无原无故麻烦你到这里来。” “请不要介意,先生,”文克尔先生说。 “若能够和你交个朋友,那是足以自豪的,先生,”小的医生说。 “和你相识是我莫大的荣幸”文克尔先生回答。于是医生和文克尔先生握了手,接着和泰普尔顿中尉(医生的副手),拿凳的人。史拿格拉斯一一握了手:最后提到的这位绅士对于他的英勇的朋友的高贵行为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想我们可以体会了,”泰普尔顿中尉说。 “当然,”医生说。 “除非是,”拿行军凳的人插上来说,“文克尔先生抱怨这次挑战。否则他是十分满意的。” 文克尔先生非常克己地说,他已轻十分满足了。 “或者,”拿行军凳的人说,“很可能刚才我所说的话侮辱了这位先生;假如这样我也乐意马上接受他的挑战。” 史拿格拉斯先生连忙表明说,他非常之感激刚才说话的这位绅士的豪爽的提议,但是他只能加以拒绝,因为他对于整个的所作所为是完全满意的。两位副手整理好武器箱子,转身回去,心情比当初好得多了。 “你要留下来多长时间?”史伦谟医生问文克尔先生,他们俩极其亲睦地走在一起。 “我想我们后天要离开这里了,”是他的回答。 “我希望你们光临寒舍,使我在这场失礼的误会之后陪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小小的医生说。“今天晚上你们没有事情吗?” “我们还有几位朋友在这里呢,”文克尔先生回答,“今天晚上我必须得回到店里去。也许你和你的朋友可以到牡牛饭店来看我们吧。” “没问题,”矮小的医生说:“到十点钟不嫌太晚吧?” “啊,不晚,”文克尔先生说。“我会很荣幸地给你介绍一下我的两位朋友,匹克威克先生和特普曼先生。” “那是我的荣幸了,”“的确的,”史伦谟医生回答,并没有猜测到特普曼先生是谁。 “你一定来的吧?”史拿格拉斯先生说。 “呵,一定。” 说到这里,他们已经走到大路上了。他们相互亲热地握别之后。史伦谟医生和他的朋友们回营房,文克尔先生和他的朋友史拿格拉斯先生一道回旅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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