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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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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做什么生意的,孩子总是一样的。只是听到你说的这番话,初枝就不知该怎样向小姐道歉才好。她无法辩解。” “又是辩解,难道你不知道正是你们的辩解,才使她无法交代的么?” “无论是礼子,还是初枝,都是我的孩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用不着谁来教,我也懂得母女之道。” 阿岛拼命地想要挺住。 “如果我的话触怒了你,那是因为我说得不够委婉。我所以不想让别人介入,直接来同你商量,也是我的一番好意。” 伯爵仿佛反思似的,略微迟疑了一下,又说: “初枝这孩子,是个奇怪的女孩。从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有这种感觉。” “失陪了。” 阿岛突然站起身来。当她要走下楼梯时,膝盖在不停地颤抖。 和初枝两人的房间,正好在伯爵房间的下面。 因为很暗,只以为初枝还在账房里玩,可打开纸拉门时,听到了轻轻的鼾声。 “初枝!” 阿岛站着向下看。 “初枝,睡得真香。” 初枝将被子蒙到脸上。 阿岛坐在枕边。 “初枝,原谅我……” 然而,初枝却纹丝不动。 “初枝!” 阿岛将手伸到被头上,感到微微的温暖,不由得放下心来,但由于自己的指尖抖得厉害,所以未敢摸她。 “无罪的孩子,睡得多么香甜!” 阿岛一面小声说着,一面拭去泪水。 令人难以置信的寂静浸透了全身。 走廊的灯光透过纸拉门照射进来,只有略微发白的额头露出来,看着似乎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觉得她仍然是那个失明的女儿。 不光是母爱,还有大自然和将近二十年的过去,是这一切挽救了阿岛。 “真的要原谅我!” 她又说一次,在暗淡的光线下郑重其事地低下头来。如果初枝醒着,她会因不好意思而不会这样做的。而且,这并不仅仅是为了向初枝道歉,也是要使过于激动的自己镇静下来。 没有信仰的阿岛,当她这样膜拜初枝时,觉得伯爵说出的那些残酷的话语,都是荒诞无稽的。 “他也被魔鬼缠住了。” 她恢复了惊人的镇定与从容。初枝对于他的话,是耳不听心不烦,香甜地睡着了,看上去完全是自然的样子。 但是,阿岛后背仍然感到很冷,她决定到温泉里去暖和一下。 “初枝!” 她又喊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回答。 阿岛原想今晚就回长野,才从伯爵房间里拂袖而去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晚叫起初枝回去,也未免过于羞辱了伯爵。 在浴室里脱下衣服,膝盖还在颤抖着。疲劳都集中在后头部,在热水中一泡便扩散开来,眼睛也睁不开了。 “礼子。” 不知怎的,阿岛的不安又一下子转移到礼子身上。 “礼子的替身?” 对于伯爵的那番话,阿岛只能认为它与其说是残酷,还不如说是近似疯狂。 由于过于残暴,阿岛总觉得那中间有一个可怕的谜:为什么为了那样一件事,伯爵特地到长野来呢? 然而,阿岛觉得伯爵的话,似乎好歹也算合理。 如果牺牲初枝,确实将会使两桩婚事都烟消云散。万一礼子为了生身母亲和同母异父的妹妹,要投身于一场不幸的婚姻,那么,初枝必须要舍身报恩。 “一个饭馆的姑娘,被人那样说,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如果不是让这样的污水泼在初枝头上,正春也许不会死心的。 而且花月饭馆已经接受了伯爵的关照,把初枝交给他,任其摆布,甚至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 阿岛无论面对哪一方面,都似乎被卷入黑暗的漩涡,她用两肘支在浴盆沿儿上,按着额头。 伯爵此时也是忐忑不安。 甚至连女佣在隔壁房间铺被褥的声音,都似乎令他感到不快。当他去厕所时,听到楼下有女人在抽泣。 这肯定是初枝,便从里面的楼梯下去,他想阿岛也一定在房间里,便打开了纸拉门。 房间里只有初枝一人,她被吓得用撕裂般的声音喊着,抬起身来。阿岛的床铺是空的。 “啊,对不起。” 初枝将两手支在身后,向壁龛的方向滑去。 两只大眼睛被吓得闪出绿光。 它像是一双动物的眼睛,反而使对方杀气腾腾。 由于伯爵刚刚喝过他装在旅行包中带来的小瓶烈性酒,所以,初枝看上去似乎有一种异样的美。 初枝可能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从偷听的走廊里回到房间,并躺在床铺上的。连外褂也没有脱掉。 走廊的灯光从没有关紧的纸拉门的缝隙中照射进来,浮现出初枝的侧影,这实在是难以抵御的诱惑。 伯爵闯入房间里。 初枝缩紧双膝,当将要转身的一瞬间,碰翻了壁龛里插花用的瓶子。 当瓶子里的水流到她的手背上时,她吓得刚要站起来,便又倒下了。 伯爵的手接触到她的身体,她只能从缠绕着的袖兜上咬着自己的大拇指,连颤抖的力量都失去了。 “喂,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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