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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就这样和启一的缘分切断了。御木进了大门,顺手把弥生的信揣在口袋里,朝书房走去。

  读弥生的信不好意思吧。想着想着,他觉得像是把自己女儿的什么风流艳情揣在口袋里似的,还是趁弥生回来之前先把信烧了吧。慌慌张张地开始烧信,御木划了好几根火柴,在信封的四个角点上了火。纸一半变成了灰,还剩着些墨水的笔迹,他用火钳把信纸捣碎。仿佛在毁灭自己犯罪证据的文件似的,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他想把纸灰批到原来的烟灰底下去,连自己都感到动作笨拙。他用尖尖的火钳去戳老是对不准。

  烧着烧着,御木对弥生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怜悯之情。尽管不知道弥生怎样深深地爱着启一,可至少打算与之结婚吧,那青年头脑出了问题,毁了婚约;给那青年的信,又在弥生毫不知晓的情况下,让她父亲全给烧掉了,真够惨的。

  和那青年订婚约,父亲御木也有责任。由于御木的旧因缘,御木一家不仅照顾启一,还让他作为茶室的亲密朋友。

  弥生回来了,先和三枝子一起到御木的书房露了露脸。

  “我回来了。怎么搞的,一股糊味。烧纸了吗?”弥生问。

  “啊,烧了些旧信。”

  “今晚又来弥生这里求住一晚。”三枝子寒暄了一句。

  “请吧。”御木说,“明天是星期天,那对快活的学生夫妇大概也会来玩。”

  “叫公子的小姐吧。见到那学生太太,可有趣呢。”

  “好太郎怎么了?”御木不知是问弥生还是问三枝子。应该由同一公司里干活的三枝子来回答,可弥生也去公司找过他们。

  “好像溜走了。”弥生笑了,然后稍微正色了一些,“爸爸,三枝子去公司后,已经有两个人提出结婚申请了。一个是直接对三枝子说的,一个是通过哥哥传达的。”

  “是吗?”

  御木俯视着勾勒出抒情线条、低着头的三枝子。

  “公司里的人吗?”

  “是啊。”弥生回答。

  “公司里的人,好太郎该很熟悉吧。”

  “哥哥呀,说两个人都不好,他反对来着。”

  “三枝子小姐呢?”

  “听说也不是很有劲的。”

  “那就没说的了。”

  “嗯。可是,刚进公司就立刻有两人来追,真让人羡慕哇。”

  “都回绝掉了吗?”御木问三枝子。

  “是的。”

  “不是好太郎反对的关系吧。”

  “不是。”

  “好太郎的意见靠不住哟。这样说来,和三枝子相称的青年,就是在我的脑子里也没有浮起来……”御木连自己都注意到自己的说法莫名其妙,“你知道弥生的事吧。也那样的失败了。是我的责任,谁也没去反对的关系呀。”

  “是我的责任呀。”弥生说。

  三人都不想把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一起从书房里走了出去。

  好太郎回来得很晚,有些醉了。

  弥生的房里传出了长长的说话声,几乎都是弥生的声音,听不到三枝子的声音。

  第二天,没想到学生夫妇出现以前,广子倒先来了。

  御木在书房,三枝子在弥生的房里,她大概不知道有人通报广子来了吧,御木感到为难。他要广子脚步轻轻地去了客厅。

  “笹原的三枝子小姐来我女儿这里了。”御木直截了当地说。他想,在这以前,通知广子一声就好了。

  “是嘛。”广子一点也不惊慌,“来得真不凑巧哇。让先生为难了吧。”

  “还是不见三枝子小姐的面好吧。”

  “我对笹原先生的千金小姐,除了道歉,也没有别的什么,我马上就告辞。前几天,为笹原先生的日记,您打电话给我,今天来可不是为这事,我觉得应该来看看先生。”广子拿出一盒点心。

  “哪里又要你破费。”

  “不。我来这儿,让笹原先生的小姐知道不行吧。先生和我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里,他常常把小姐的照片拿出来看呢,很是想念呐。在我面前他也从不掩藏,所以我也和他一起看她的照片,想起来真傻哟。就是我,现在的丈夫那里丢下两个孩子呢,生了笹原先生的孩子后,我并不怎么去想以前的孩子。我老想,大概做父亲的要比做母亲的更留有爱情吧。女人让男人吸引住了,和先生一起生活,我觉得自己也喜欢上照片上的小姐了。”

  “几时的照片?”

  “还没上中学之前的。从那时起开始漂亮起来了嘛。”

  “是嘛。”

  “笹原先生去世后,翻翻他的日记,到处可见写着小姐呢。”

  “是呀。”

  “先生,那日记要是有用的话,先生请自由使用吧……”

  “上次电话里,你已经说过了。可是,不会给广子你现在的家庭生活带来什么麻烦吗?”

  “丈夫把我领回去,也有糊涂的地方啊。稍微说了两句,他就嘿嘿地,说什么你倒好,两次成了小说的模特儿,只是盯住我的脸看了一会儿。他和先生们可完全是两种人。”

  “那么,过得怎么样?至少家庭是和平的吧。”

  “和平嘛,以前也很和平。和平的日子,是我谋反的呀。”

  听广子的口气,她是在回避“现在的和平”。御木怀疑自笹原忌日起,她是不是突然老起来了。广子的这份年龄,身体一发福,就往往显得老气,也许广子的家庭并不和平吧。

  “先生,能让我见见小姐吗?”广子把话题又拉回到三枝子的身上,“我真想见见她呀。”

  “是嘛。”御木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广子又说:

  “笹原先生忌日那天,我拿去的白玫瑰花,是她帮我插在花瓶里,供放在先生照片前的吧。”

  “是啊,有那么回事。”

  “那时可真是救了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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