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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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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好像受到什么惊吓似的,脸色苍白……不是有些失礼吗?” “我以为是婴儿怎么了呢。她照看婴儿,按理说应该在大谷先生身边的。”麻子有些担心,“那衣服的可爱的花纹,很合适啊。” “是的,你也注意到了?京都的衣服,腰带是非常好的。她现在正是上高中的年龄,可是没上学呢。”百子说。 “在祥和的昭和天皇治世期间,二十五年后,又在此重展舞姿……” ——序歌开始,序曲《鸭东竹枝》的舞台上是银色的布景。 “京都艺妓舞啊……” “哟呀哈……” 舞姬互相呼唤着,列队出现在两条通向舞台的通道上。舞姬手里拿着柳枝和樱枝,据说这是京都艺妓舞的规矩。 乐队列坐在两条通道旁侧。 十六人为一列,三十二位舞姬缓缓地向舞台行进。 由于通道上的舞姬浓浓化妆的脸离得太近,百子感到不知往哪里看才好。 第三景的《四条河风》和第五景的《岛原露寒》是所说的“插曲”。在《岛原露寒》中,灰屋绍益临终时见到吉野太夫的幻影,并疯狂地追逐幻影。这舞蹈是扣人心弦的,但麻子仍是打不起精神,感到不够劲儿。 井上流派的京都土风舞与吸取歌舞伎流派的江户风韵的夸张动作完全不同,具有温馨古雅的韵味。对于这些,麻子虽然在京都艺妓舞的说明书上读过,但却仍感到节奏太慢,不习惯,感到不过瘾。 南座的舞台对京都艺妓舞来说,也许有些太大了吧。 “噢,都在纷纷议论的京都艺妓舞原来是这样啊。漂亮倒是漂亮……” 麻子很随便地看着。 百子也显出感到很新奇的样子。 在没有幕布的舞台上不断巧妙更换的背景,像幻灯一般。 在终曲的《圆山夜樱》中,全体舞姬又手持樱枝和团扇走入两条通道。 麻子舒了一口气,看着百子说:“真悠闲啊。” “还是看舞的我们不好。因为我们对京都土风舞和艺妓都不习惯……我们不是要看熟识的舞姬出场的吗?” 大谷也许已经先走了,没有见到他。 走出南座到了四条街,忽然有人喊: “水原小姐,水原小姐。” “啊!” 百子不由愕然地呆立在那里。 “好久不见了。我是青木夏二。” “啊——” 百子的脸失去了血色。 那个学生见到百子脸色苍白,自己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好久,不见了。听父亲——父亲说,我就到旅馆去了。可又听说你去看京都艺妓舞,我想进去也没用,就在外面等着。因为京都舞蹈大约一个小时左右……” “是吗?” 百子像嗓子猛地噎了一个硬块,勉强忍着。 百子身体深处像针扎一般疼痛。那里像火在燃烧。 过去的强烈的羞耻和愤怒复活了。 “嚎,请我父亲设计茶室的,是你父亲吧?” “是的。” “是吗?”百子冷笑了一下,回头看着麻子,说,“我们上了爸爸花言巧语的当了。我们不应该来呀。” 麻子抓着姐姐的袖子。 “麻子,他是青木先生的弟弟呀。是我过去的恋人的弟弟,在冲绳战死的人的……” “哎呀!” “走吧。”百子催促着。 从南座出来的人,加上往返于圆山赏花的人,四条街上拥挤不堪。 麻子抓着百子的胳膊。 百子沉着地说:“麻子你还小,什么也不知道吧。” “哎。” “并不是想隐瞒……父亲也是不知道的。真的……” 夏二从旁边插言道:“我父亲和我都觉得对不起百子。我父亲说想要深深地表示歉意。” “是吗?不过,我的悲哀,是我任意培育的。你哥哥只是投下一粒小种子。把这悲哀的种子培育大的是我。”百子看着夏二说,“夏二,在上大学?” “明年毕业。” “真快呀。是京都的大学吗?” “不,东京。是休假回来的。” “回来的?你家在京都了吧。” “但是,我仍然在东京。” 麻子这才开始注意夏二。 麻子也许想到他是姐姐的恋人的弟弟,要寻找他哥哥的面容吧,便不由怦然心动,凝神注视着他。 夏二说,他受父亲的差遣,来请她们吃晚饭。 百子点头答应了。 “也许能见到你父亲的。” 因为还有时间,所以便到圆山赏花去了。 “满城春色汇聚此地,可叹圆山老樱残年……”就像京都艺妓舞的歌中所唱的那样,那垂枝樱树已经干枯,嗣后栽上了小树。 百子他们从左阿弥的旁边走过,走到吉水草庵前面的高处。四条街笔直地展现在眼前。路的前方西山的天空呈现一片晚霞。 夏二俯视着街市,向麻子指点著名胜。 百子站在后面,看见了夏二的脖颈。那脖颈和他死去的哥哥的脖颈一模一样。 但是,百子看到夏二的脖颈,感到了童贞。百子不由一阵难过,忽地闭上了眼睛,眼睛里噙着泪水。 百子只和夏二的哥哥睡过一次觉。 “真没意思。你这人不行啊。”百子猛地把夏二的哥哥推开,对扭动着身子依偎过来的夏二的哥哥说,“真没意思,你……” 这是百子对夏二的哥哥曾经有过的做法的报复——百子感到悲哀的战栗。她睁开眼睛,看见下面的圆山公园,处处开始燃起美丽的篝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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