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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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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见到这种口形的女人时,水原便想起菊枝,在涌起新的悔恨中,不由叹出声来。 水原想对老僧说菊枝的事而未能说出口。夫人向投到庭院苔藓上的树影一瞥,说:“来了。”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水原顿时胸口发紧,百感交集。但是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并不是对菊枝产生内疚,而是对死去的妻子感到过意不去。好像自己是在瞒着妻子偷偷和菊枝约会似的。水原对这种奇怪的感觉感到很吃惊。 菊枝首先对老僧问候之后,只向水原随便瞥了一眼,说了一句:“让你久等了。欢迎你。” “狗出来迎接,感到惊讶吗?”水原说。 “这次是猫。”夫人在一旁若无其事地说,“可是,这猫不亲近人,只是在铺地板的房间里慢腾腾地走过去。” 菊枝微微笑了一下,说:“狗也从里屋窥视呢。” “是嘛。” “这个屋成了狗和猫的家了……”老僧开了句玩笑,“但是,比起狐狸的家来,这里还是好的呢。” 老僧恍恍惚惚地看着菊枝,好像有些想不起来是谁了。 夫人见菊枝有些拘束,说:“一直等着你,还没上茶呢。”对菊枝说完,又看了一眼水原,说,“怎么样?还是到‘榻榻米’那去吧。” “好吧。” 水原站了起来。 他们来到的这三张“榻榻米”的茶室,传说是移过来的利休剖腹自杀的房间。 “你点茶吗?”夫人对菊枝说。 “太麻烦了,还是沏茶吧。” “老师傅怎么办?”水原问。 “我们还是不点茶轻松啊。给老师傅在那个屋点茶吧。” 夫人说完走了。 “我很想见你。”菊枝在昏暗中用小圆竹刷搅着茶,压低声音说,“电报上说让我到聚光院来,我觉得有点奇怪。如果告诉我火车的时间,我就去接你。也许你是和谁一起来的吧……” “是的。是带着两个女儿来的。” “唉唷!”菊枝仰起了脸,“和女儿一起来赏花吗?” “今天早晨到的。我是趁女儿睡着出来的。” “不要,那样,我,不好受……” 茶碗在菊枝的手上稍稍转了一下,那手有些颤抖。 水原夹起大德寺纳豆尝了尝。 菊枝坐着蹭近水原,说:“如果这里不是利休先生的茶室,我真想在这里和你亲热一下。” 水原也环顾了一下茶室,感到有些压抑。 “只有你我两个人在这个茶室,有点害怕。我们俩一起死了都行。”菊枝说,“以前,在利休忌日,我陪着你来过这里吧。” “是的,什么时候来的呢?” “几年前的3月28日吧。不记得了吧。真薄情啊。” 二 “夫人,是百日红吗?”菊枝看着庭院右侧的树,问道。 “是菩提树。”夫人大声说,“树叶和百日红不一样。树枝也不像百日红那样小里小气的。” “这就是菩提树啊。” “释迎牟尼圆寂的时候,这树突然枯干,变成白色了。涅槃图上也画着呢。” “真是珍贵的树啊。” “开大朵纯白的花。如果见了那花落的样子,对《平家物语》开头的词句就理解得更好了。祇园寺院的钟声,菩提树的花色……一到傍晚,那开放着的花骤然落了下来。” “是早晨开,傍晚落吗?” “是的。” 夫人离开水原和菊枝,在住持住室的一角的廊下坐了下来。 夫人是见两人没有从茶室回来而前来看望的吧。 两人在这以前已经离开茶室,来到住持住室的廊前。 夫人也来到那里。她为了能看到隔扇的画,打开了纸拉窗,自己拉开距离坐下。 水原对隔扇的画和庭院的置石已经看过多次了。他不想再看什么,随便坐在廊前。 菊枝坐在水原的身后。 “墙跟前的树,是菩提树的第二代。”夫人说,“是在这里长的,不是从天竺国引进的。不知开什么花呢。” “还没开花吗?” 水原看了一眼那棵小树。那棵小树的树枝不是弯弯曲曲,而是像杨树一样直直地舒展着。 “还没开花。”夫人答道,又若无其事地看着菊枝,说,“你也不要太辛苦了。哭着过日子,笑着过日子,都是一辈子啊。” “噢——” 菊枝感到很突然,不由回过头来。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世很苦,但是总那么紧张也受不了。还是要轻松一些吧。” “谢谢!真是那样。” “没什么。本来没什么事,一旦想不开,也会很苦恼的。” “虽说是那样,但我们总是想不开。我经常到寺庙来,听老师傅开导,还能稍稍想开一些……” “他可不行。我家的和尚除了能想开以外,什么能耐都没有。只有能把事情想得开这一点了。但是,除了这一点以外,已经到了不能劳动,没有什么欲望的年龄。当然这也就可以了。噢,他如果能活下去的话,还是能看出些问题的。” “上了年纪以后,如果还有很大的欲望,那就太不像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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